李为迎是条老狐狸了。

他在行业里从业三十多年，见过无数的阴谋诡计，对于韩漠这番话，他自然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韩漠脸色大变，向后退了一步，沉着声说：“你这是不相信我！”

李为迎笑道：“你不知道我以前在外国影视公司工作过吧？”

他这番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拍电影嘛，总会受到各种制约。

受到国外的制约，自然不是好事。

他现在回国拍戏，在拍戏上自由一些，当然不愿意去打工了。

“这是我太太和我一同创办的公司，里面都是华人……”韩漠还想说话。

李为迎一伸手，阻止了他。

韩漠还想再说，我见情势不对，立马赶上去，对李为迎道：“李导，马老师脚扭伤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为迎一愣，当即离开扶手椅子：“扭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在机场。”

“她现在在哪儿？”

“在她房间里。”

李为迎听了，也不含糊，大手一挥：“走走走！”

那三名学生还傻在那呢，不知所措。经过他们时，刘清延站起身，隔着桌子东张西望。我伸手拍拍最近的焦栋的肩，道：“你们陪李导上去。”

“哦……好！”几个人立马站起来，跟着也往上走。后面韩漠急了，撞到椅子就站起来，急匆匆往这边走。我示意贾千瑶立马领李为迎上去，就守在楼梯口，用脚支着栏杆，挡住去路，不让他上去。我阻拦他的去路，他试了几下，发现过不去，瞬间明白我的意思，勃然大怒。

“你什么意思？”他问。

“李导有事呢！”我客客气气地说，“请回吧！”

“回去NM呢！”韩漠大骂。

这人素质不高，心胸狭隘，韩太太听她丈夫这么说话，吓了一大跳，紧张地一拉他胳膊，对我说：“他就是脾气不好，满口脏话，其实人不坏。”

我笑笑，没说话。

“对不起，我给你道个歉。”韩太太说。

她伸脚轻踢她丈夫，意思叫他道歉。韩漠不情不愿的，他太太跟我说：“麻烦您让一下，我们跟李导解释，可能我们之间有点认知上的冲突。”

韩漠一脸还想发作的神情，但还是强忍下来。他们是怀揣目的和李为迎说话，没有达到目标前，想着不妨忍一忍。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平淡地说，“李导的意思很清楚了，他不想和你们谈。”

韩太太的脸上见不到尴尬，她更冷漠了。

她忽然冲上前，一推我，想要跨过去。我一开始就明白，我们是对立方，所以时时保持着警惕，见到动静，立马伸手捉住她肩膀，一个反手，把她重新推下去。

我不是傻子。

这夫妻两人是同伙，我不可能只提防着韩漠，不提防他太太。

韩太太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闯不过去。

她站在原地，谈不上委屈。但韩漠吓坏了，连忙拉住她，上来想冲我招呼，韩太太怕他惹事，连忙扯住他，但语气却没那么好了。

“你没有资格代表李导。”韩太太说，“我们是和李导说话，不是和你！我们要请李导出来！”

她是个聪明的，带点狡黠的女人。

然而，我自然不会听她的。

李为迎的态度已经是很明显了。

他这次带队出来，要是惹上什么事，我们都很麻烦。

我警惕地盯着这两人。贾千瑶轻快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她软言软语的和李为迎打着招呼。那三名学生，欢快活泼的谈话声在我的身后响动着。

倒是江小艺上去几步，又退回来，探头问我：“你怎么还不上来啊？”

“等等，等这两人走了后，我再上去。”我侧头，仰面望她。

江小艺才二十出头的年龄，是个青春靓丽，直率却不怎么胆大的姑娘。她站在楼梯口，衣裙飘飘。她低头看了一眼韩太太，眼里有种说不明的怪异感。

她悄悄跳下楼梯台阶，对我说：“你和他们吵架啦？”

我说：“你先回去吧。”

我不太想把这么个姑娘牵扯进来。要是闹起来，最多和韩漠打一架，他太太瘦得跟竹竿似的，显然没少减肥，打起来也没有战斗力。可要再护个女孩，那就麻烦了。

江小艺似乎看出我的意思，悄悄地说：“不要打架呀！”

“我知道了。”

“不要打啊！”

“……”

“打起来，我就不理你了。”

她站在楼梯台阶上，棕黑色皮鞋踩在红地毯上，皮鞋上是一双白白的袜儿，在脚踝上端一点的地方就停住了。白袜上是微微泛黄的健康肤色的小腿，看到后就让人想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景象。

我对她的语言没有办法回答。

韩太太看来了个小姑娘，也赶紧说道：“我们道个歉，就走。”

江小艺轻轻“啊”了一声。

我说：“不用。”

韩太太道：“让开！”

她用她那瘦小的身躯挣脱了韩漠，身手堪称矫健地跳上来，想要以暴力手段通过。只可惜，她太在意体重了，虽然练出点肌肉，但不是同个重量级的选手，根本不是我对手。

我把她扔给她丈夫，然后对江小艺说：“你上去点，小心波及到你。”

江小艺吓了一大跳，咚咚咚几步又跳到之前的平台上。她不太敢靠近，可似乎又不太愿意离开。

韩太太说：“我们有说话的自由！”

我淡然说：“我们也有不听的自由。”

韩太太说：“你不能代替李导，你只能代表你。”

我说：“李导要是想听，看这么长时间没结果，早就下来了。多大点的问题，还看不出来？”

韩太太还想争辩，她还想上前冲。

我威胁道：“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韩漠大怒：“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说：“我不打不主动出手的女人，她都动手过了，再动手我还不还击，那我岂不是傻蛋？”

韩漠大骂：“尊重点女性！垃圾人！”

我说：“你躲在女人身后，让老婆出头，就不是垃圾了？”

韩漠一下子噎住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没错！这就是他的打算，可被人指出来，还是挺让他接受不了的。

韩漠大怒，就要发脾气。

韩太太立马伸手拦住他。

韩太太说：“我们之间有点误解。”

她的神色挺冷漠，笑起来时眼睛里总透不出笑意，她说道：“我们只是介绍给李导一个新的从业机会，这个机会和以往不太一样，并没有多大的恶意。”

她说话时，右手不安地转了一下左手手腕，白玉如兰的指关节美丽修长。她确实挺漂亮，有着文人的涵养和昂然提拔的身姿。可是忽然的，我内心升出一股厌恶。

她说道：“我们不是为赚华人的钱。”

她又说：“我们的目的是展现给外国人国内的风采。如果李导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只是想要向他表达，我们的合约很划算！”

她还说：“我们赚的是外币。外币你知道吧，可以储存起来，以后多少年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外币最稳定，它的确是现在流通最广最稳定的货币……”

江小艺点头：“是啊是啊！”

这姑娘也不知道向谁！

我说：“谁说的？”

韩太太为难道：“不是谁说的，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我说：“胡说！这话，以前中学没学好？货币定义是什么啊？”

韩太太一愣：“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的……”

我说：“这就不完了嘛！”

我说：“就冲这一点！咱们国内的货币肯定更稳定啊，好不好？”

韩太太：“啊？”

江小艺：“啊？”

韩漠：“……啊？”

我说：“李导不是傻子，这点他清楚着呢，别消遣别人，把别人都当傻瓜！”

韩漠夫妻沉默一阵子，见我态度坚决，无可奈何，只能起身离开。我见他们出了酒店，招呼江小艺朝上楼走。

江小艺左顾右盼，茫然失措。

我说：“走吧！”

江小艺说：“他们刚才这是？”

我说：“道德绑架！”

江小艺道：“啊，这个……我以为他们真的是希望华夏电影好呢！”

我笑了一下，觉得这女孩傻得可爱。

我说道：“有道德的，那叫道德要求；没道德的，才是道德绑架……李导可早就拒绝他了。”

江小艺想了一想，觉得我说的对。

“你刚才说的很好哦。”她说。

“的确可以的！”

“……一点也不谦虚？”她问。

“那是当然的！”

“……”

江小艺噗嗤一笑：“你这人可真是……”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上楼梯，上面房门一开，焦栋脑袋往外一探，对我们道：“你们在笑些什么？”

“没什么。”江小艺说。

“快看！快看！这孤男寡女在外面调笑！我说怎么磨蹭这么长时间！”焦栋一扭头，朝屋内大喊。

江小艺来气了，蹬蹬蹬几脚冲上去，怒道：“你说什么？！”

焦栋看她发怒，往后倒退。

刘清延在屋里喊：“你少说几句！”

这三人又闹腾腾争吵起来。

焦栋问：“怎么样？看到你喜欢的太太吗？”

太太？

我满心疑惑。

江小艺说：“别提了！我不粉她了！”

焦栋道：“怎么了？”

江小艺扭扭身子，满脸不高兴：“她不是个好人。”

我正疑惑着呢，刘清延看出我的困惑，跟我悄言道：“我们刚刚闲着无聊，在这上网查资料呢。后来无意中发现韩漠的老婆，是江小艺追的一个作者，她喊她叫‘太太’，说要下去看看人，顺便把你叫上来。”

我瞬间黑线。

原来那女的是网络家啊！

我走到窗边，就着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窗外是圆顶的教堂屋檐，矮矮地在巷道中间。焦栋还在七嘴八舌找江小艺谈话：“太太？你那太太写什么的？”

“说了，你也不知道！”江小艺恼火地一扭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