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曾对连语过多解释。

人太容易对生活有傲慢了，更何况她这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是这样的一个复杂的圈子？

我们在西餐厅吃完饭，然后又把她送回家。连语在这边待了一个暑假，然后回家乡去学习。她是个很普通的女孩，本应该过着普通的生活，偶尔看看电视，为一些表演拍掌，足够了！

她本不需要窥得娱乐圈的真相。

可是她卷入了。

这是时代的诱惑？还是我或者说张屏的影响？我不敢多想。只能安安静静地度过我那为数不多的悠闲生活。

电影杀青后已进入审核过程。秋季档被高风占据，他近日的大作很受欢迎，没必要赶风头、打擂台。杜亚跟我们商讨，如果想要更好的票房，可以推迟到春节档。

“我可以给你们安排多一些的排片量！”杜亚说。

我自然答应了。

因为李宇达，杜亚和我们关系挺不错。

这种待遇，不是普通导演能拥有。

背后当然有多少年轻导演暗骂？投资商诋毁？这就不用提了。互联网上有各种分析抹黑，内容极其惊悚非常。“哈哈，你也有了我的待遇！”李为迎在电话里嘲笑我。

可互联网这事本来我就控制不住，我管不了平台上的言论，也无力对付着夹杂有心人士的商业诋毁。大多数观众心明如镜，可也不乏被带节奏跑歪的。在这种狂热风潮下，网民开始攻击我们。

但这种风气被一种出乎意料的狂热给制止了。

——控评！

最近SINSong的粉丝和“奇迹”粉吵得更厉害了。SINSong的群粉们率先组织了一项活动，往娱乐圈相关人士账号和大V的评论区方刷SINSong成员的赞誉。

一打开网络，除新闻消息，几乎所有的评论都是SINSong。

SINSong出专辑了。

SINSong某某作品点击率多少。

SINSong成员好帅！

SINSong新活动在什么地方举行……

……

“奇迹”粉们不满意了。

于是网络又开始刷“奇迹”组合的消息。

内容差不多，就是换了个文案。夹杂着一大堆标点符号和图片，成员有什么作品，关注作品，奖项多少……

娱乐圈人人叫苦连天。

职业黑子也吐血不已。

可不可以啊？！

还能不能够啊？！

你们天天刷这些没营养的东西，让我们这些职业黑子怎么活啊？！

我们也是要生活的啊！

你们这些粉丝都免费了。

不是伤害市场经济吗？！

虽说他们以前也做些丧尽天良的控评，然而这种魔幻被另一种荒唐的形式打倒了。

他们愤怒了。

他们抗拒着。

“这些粉圈恶臭蛆怎么还不死？！”

“难道没人管管这情况吗？有关部门吃白饭的！”

“净化网络环境！”

“就应该出台法律，把这种刷流量的抓起来！”

“天天明星的！孩子的思想观都被带坏了！”

“……”

各路埋怨的，也不见一人报警。

我的账号也深受其害。

我当即大怒，发文道：“再在我账号下刷哪家明星，我就封杀哪家！”

评论区的网友沉默几分钟。

不久后，一种古怪的局势再次出现。顶着爱豆名号的账号不停刷着对家的通稿，一群路人粉们在评论区哭诉：“有黑粉冒充……”

我：“……”

我被网民刷了两天，心烦，了黄老板和金诚两大公司老板，发言让他们管管。黄老板收到消息，故作委屈，声称这是粉丝自发行为。金大董事更是没影。

那时候已经开学了。

我放学后看到黄老板的话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种标准一个格式通稿的控评，向来是他们公司自发组织的。这骗骗外行人，也就罢了，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我回复黄老板：“不禁止不引导，就不怕被封吗？”我关了手机就去食堂吃饭了。

这时候开学没多久，操场上还有迎新会。各大院校老师把学生往大学生活动中心和操场上赶，类似社团，骗钱的传销，全冒出来。同学们的反应也各有不同，有极大荣誉感的；自以为是的；自卑的；烦躁的；想着捞资历，能混得一官半职的；考研的；希望能出去做兼职的；想考公考研的……种种情形，非一言可以避之，各种吵闹，嘈杂声此起彼伏。

这种嘈杂声让食堂也变得古怪了。

除了几份自主创新的菜，食堂的饭菜也能够得上挺好吃的——拉肚子那得另说。可这闹哄哄的环境，愣是让人饭菜也吃不香。

好容易把筷碟放好，出食堂门去，迎面撞上牛遇！

牛遇似乎在找我：“正巧呢！我刚想跟你打电话！”他一把揪过我，拽着我胳膊不让我走。

几个路过的女老师大概把我当作那种捣蛋学生了，冲我露出鄙夷的神情。

“你等一下，我买两包子！”牛遇把卡一刷，在附近柜台买了些面点。然后招呼我出门：“走起？！”

牛遇的嗓门虽不特别大，但胜在洪厚，一下子就吸引住女教师的注意力。她们窃窃私语着……牛遇如今已经脱离导演界，可单纯从教育界来说，他也不是个地道老师的土匪个性。

牛遇发觉她们的目光，一把拉过我：“快走！快走！等会被她们纠缠住了，没个完……”

“怕被尊夫人纠缠？”

“哪儿啊？她们可比我老婆可怕多了！”

他说着，拽着我们出门。

食堂外还闹哄哄的。一群同学慢悠悠地朝操场走，韩宫在食堂门口等女友，他看到我，远远打声招呼，没靠过来。

他有主见，家中又有钱。平时回宿舍很少，多数和女友在外头打游戏。可因为长得帅，嘴巴又甜，学校女老师多，所以挺占便宜的。

他看到我，面上露出古怪神情。掏出手机，往上头指指，暗示我些什么。

我有些疑惑，终于还是打开手机。

低头一看，差点吐血。

原来这时候一条消息上热搜了。上头找振烨、大地两家约谈，讨论下流量和人肉的事。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潮涌入我的账号下。

“大神动手了！”

“牛逼，才几个小时？”

“有谁知道，大神是什么背景的？”

……

当然也不乏恶意的。

“特权主义！”有网民高呼，结果被怼了回去。

我对那些评论惹得心烦，估计了下宣传的时间，发了一条“三个月，不发消息。”，之后关了评论区。网友叫苦连连，特别是一些窥屏爱好者，等关评论后，他们就跑到小论坛上发消息了。

天下苦饭粉久矣。

陡一有缓解，大家都痛快许多，这是大多数老百姓的心声。我关手机后，瞧到韩宫对我眨眨眼。不由有些心思复杂，不知道韩宫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我的事一直瞒着学校里的同学。

任由他们猜测。

牛遇没关心我，他在给学校老师打电话。

“唉，倪老师，我真不能去。迎新会……哪年都有，我有事！什么事？我肚子痛，可成？唉，代我向主任打声招呼。”牛遇挂完电话，就招呼我赶紧去他家。

“先到我家，我有话要说，你不知道，我要做个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一定要过来！”牛遇说。

牛遇家就在学院附近的小区内。他买下好几层楼，把它们打通，平时也有些朋友过来聚餐。我被牛遇拉到他家，通过那一扇贴着红对联的门，客厅里闪烁着摇晃的灯光。有一些导演已经等在其中了，见我们过来，纷纷站起身。

“哦，老牛！”

“牛老！”

“牛教授！”

……

彼此间打了招呼，有以前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牛遇的老婆拎着茶壶过来，给我们沏好茶。她把茶盅一一摆好，收拾好垃圾，出去了。

韩小茹靠在沙发上，一手托着腮，有些犹豫。“老牛，你说，该搞出个办法！”韩小茹懒洋洋地说。

“是得拿个主意，所以才把各位邀过来，集思广益！”牛遇一屁股坐下，也不推诿，直接说了。众人互相窥视一眼，不大说话。少数几个，出的主意，也不怎么样。后来薛老，也就是薛鑫忍不住，开口说了，也不知道牛遇是磨多大的功夫才把他请过来。

“你们都是搞文化的，那就得从文化出手攻击！”薛老说，“拍出让外国人耳目一新的作品！”

“也是！”韩小茹说。

“这哪可以？”旁边有懂事的，就急了，“外国人不看我们的作品已经很久了，你放出去，也没有排片量，国外老百姓也不愿意看！”

“现在还是这么不自由吗？”薛老还活在上个世纪，咳嗽两声，满脸不可置信。

“是！”牛遇也不含糊了。

一些人纷纷交头接耳，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人影幢幢，在灯光下晃动。

我脑子是懵的。

忙问出什么事了。

牛遇咳嗽一声，解释道：“自打去年赵一河那事闹起，我就想再拍一部电影！”

韩小茹道：“好！”

薛鑫也乐呵：“再出山啊！不错！”

我这才恍然大悟。

牛遇问我：“你觉得，应该拍什么片？”

“华语片。”我不假思索。

“……”

众人皆哗然。

牛遇好奇道：“为什么？”

我说：“因为拍英语片，人家也未必带我们玩啊！”

牛遇：“……”

众人：“……”

我：“我们看外国片够多的了！现在哪个年轻人不会几句‘干巴得’、‘撒拉黑’的，英文骂人方式也很顺畅啊！国人嘛，还是看国语更爽点，文化熏陶嘛！总之，文化战下，国外也不会轻易让我们进行文化输出的……”众人凝神静听，韩小茹脸上更是露出认同的神情。

我沉吟片刻道：“我觉得，攻外虽好，但重心还是得安内！”

“安内？”

“牛教授要拍片，自然还是因为看不惯赵一河导演那事，那属于舆论战！舆论战就需要把战线拉长的，后方不稳，说什么也没用。只要自己人有认同感了，那就是好作品，跟在外国拿几个奖没关系，如果为了奖项，骂国内，就算拿到奖，也是跪着的……那还是文化战的本义吗？”

在场的导演听得有点难受。

牛遇很高兴，他抱起脚，光秃秃的脑门在灯光下更显明亮。他朝我笑了一下，那神情仿佛在说，难受？难受就对了！

韩小茹忽然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