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业被敲定拍电影的消息，是他熟悉的那个站姐，华芝，放到网络上的。

那时，孟冬的第一丝寒意冒出，新闻中也播报了北方大雪的消息。

网络中有些小波澜。

秦业的一些粉丝在问什么情况，哪部戏！现在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追星花钱可多了，听说他要拍电影，连车站海报费都准备好了。

“别急！”华芝在群中敲下两个字。

“什么时候啊？！”

“剧本才发下呢！”华芝有点无语。

“原着是谁？”有粉丝着急了，“我听隔壁棚的说，明年有部IP剧上映，是韩太太的改编的。”她说的是韩太太，就是韩漠的老婆。以前我们在国外见过一面，她是个网文作者。比起是少数人群关心体，我更乐意唤她是个玩弄人心的家伙。她的文中，从来不见任何一点对真正的弱者怜悯之心。是个森林法则的吹嘘者。

“有什么关系？电影和电视剧又不冲突！”另有粉丝反驳。

“啊啊啊啊！明年年初有大神的电影！”有人埋怨，“冲突了怎么办？”

“大神的电影是春节档。我们本命是争取拿奖的！”华芝安抚道，“剧本现在不方便透露，不是IP改编，是老电影人的着作。”

一时争论声嘈杂，各种网络评论冒出来。

但秦业的粉丝团结依旧。

大有一种，只要让我们上，我们就上的态度！

“现在要把大触太太请好。”

“对，临电影宣传时就来不及了。”

“恩，有文宣吗？文案搞起来？”

“别学‘奇迹’粉，行不？前段时间控评，恶心死了！”

“SINSong粉更恶心！”

“明明是师弟，一家公司的，别闹了……”

“别吵了！无关话题别闹！”

“……”

眼见又是一轮争执，华芝连忙全体禁言。她联系上秦业，重新开评论时，让他去安抚一番。当秦业叫粉丝别吵时。粉丝一下子变了个样。

“没吵！”

“没吵啊……”

“我们很乖o！”

“……”

……

一道不和谐的评论冒出来。

“难道只有我还记得，前不久大业被揍，说，以后能演电影的事吗？”这个网友问道。

“……”

“……”

“……”

……

众人一阵沉默。继而有人询问怎么回事。还有的人根本不知道那天的消息呢！

上网调查的，阴谋猜测的。

秦业：“……”

秦业：“求你们别说了！我还不想被封！真的！”

我是被秦业拉入他粉丝群的，从未说过一句话，向来潜水。看着这一刻，我禁不住笑出声来。

程晴疑惑地看着我。

这天上午，正好我们都没课，我邀她出来玩。我们逛了下商场，趁她去洗手间时，我就坐在木椅上刷手机。她洗过手，来拿包。

我把包递给她，她一脸狐疑：“你在看什么？”

我把手机递给她看。

“聊天群？”她问。

“恩，我的一个朋友。”我解释给他听，“比我小两岁，最近给他介绍了份工作。”

我大致说了下那天的事。

“牛遇是我们学院的教授，他平时和我关系比较好，那天托我找个演员，我就介绍他了。”我说。

程晴提起包，甩到肩上。

她似乎对此毫无兴趣。今天中午约好和她宿舍的人吃饭，我还未曾见过她们。她摆弄了两下手机，说：“芳芳的男友要来。”

“哦。”

“我们中午吃饭的人数多了。”

其实人数再多，我也没什么好担忧的。那时候我想法也挺天真，那就是，我是在和程晴谈恋爱，又不是和她室友——你说吧，这谈恋爱怕对方父母，也就罢了。遇到个同学，还服小作揖，怕不是个贾宝玉，人人都是妹妹的。

“我们先到餐厅等？”我问。

事先约好餐厅地点，就在这座商场里。学生吃饭，选的地点也有限得很。这商场离程晴学校不远，物美价廉，她回去上学也挺方便。

离这不久，有个小湖，里面坐落了个迎宾馆，档次就高上许多。其实迎宾馆价格也贵不了许多，胜在不坑人，有时比小饭店、小餐馆还要划算许多。我原计划，去那里吃得了，大不了我请。

可程晴坚决反对。

她言辞凿凿道：“我们宿舍中有两个学生，家境都不大好，去那边，怕伤自尊心！”

她事先和同学说了。

说要AA制，我还能怎么样呢？

就此答应了。

“不知道芳芳她们是直接到，还是在宿舍中汇合……”程晴有点心不在焉的。芳芳也是她们宿舍的同学。

今天早上，她原想把她们三个都叫过来，顺便一起看个电影。可其中两个人要睡懒觉，另一个要去图书馆。芳芳就是去图书馆的那个了。

“马上就四六级考试了。”程晴说。

“哦。”我说。

“准备得怎么样？”她问。

“四级早就过了，六级不打算考。”我说。我倒不是为装酷。主要是学院里，四级不过就不给毕业，所以就考了一个。但我没有冲击外国电影市场的念头，所以六级就果断放弃。

更何况，英语考试这玩意儿，和专业英语就是两回事。我查找个外国影视拍摄的资料，翻几个国外剧本，阅读一点都不费事。可英语试卷上，涉及到行行业业，需要培育点语感，背点东西，平时就费劲多了。

“芳芳准备考六级。”程晴说。

“恩。没事做，趁大学多考几个证，不坏事。”我随意地说。

“你打算考一个？”程晴试探地问。

“不。”我说。

“你真奇怪啊！觉得证书重要，却不打算考。”程晴埋怨道。她又扫了一眼手机。我微笑着，看着她的头顶。黑发顺滑地落下，身躯看上去小小的。

平时说话时，并不觉得她身量小。

可是埋怨时，这种感觉，就愈发明显了。

我们结账的时候排了会队，出乎意料的，不是周末，人却非常多。等到结账出门后，餐厅里已经坐满人了。之前程晴一直在担心，不知道他们怎么到，怕他们迷路，现在可好，不用纠结了。

程晴的室友挺普通的。

一个画着很浓厚的妆，看起来家境很好。另两个基本上素颜朝天，只是稍微修点眉，看上去是普通的学生。其中一个挽着长发，长相柔和的就是芳芳了。她没有给我特别出众的感想，大概是太平庸了。

然而她男友蔡机，就令我印象深刻多了。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那么穷那么丑，还歧视比他穷、比他丑的人。他一见到那富裕女孩，脸上就乐开花，往她身边一坐。

他往那女的身上一挨，女孩不高兴地咕哝一声，将身子往后靠靠。他连忙故作正经地道歉。

“不是故意的。”他拔高嗓门地说。

接着又是一阵恭维。自始至终，他不曾和那位长相平庸的女孩说话，甚至目光都不曾和她对接一下。他看其他人的目光也是鄙夷的，说起自己的学长，那些考博的、出国的、家缠万贯的，差点哈喇子都要流下。

那富翁女似乎是宿舍为首的，张口就道：“听芳芳说，你最近公考？”

“是在复习。不是今年。”

富翁女嘴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含糊的笑声，就仿佛答不上来话一般。

“公考，一年是肯定出不了成绩的！”蔡机说，“提前一年做出准备……我在练习室占了一个座位，贴上纸条。”

“我们学校都是用书本占位……”富家女饶有兴趣地说。

“我们也有。”蔡机说，“可是我更愿意贴个纸条……”

他用手比划了下。

他说：“每天我去得很早，只有两三名同学比我去得早，考研或者考四六级。”

众人认同地喟叹了一声。

“我六级早就过了，我没那天分，考研太辛苦，公考回到家乡，那再好不过。我们家乡那单位，下午三点多，就提前回家了。”

他故意做出个丑脸：“摆烂！”

“那你还考？”富翁女笑。

“当然考！”蔡机得意道，“只要我过得开心，管别人死活！”

我心里头涌上来一层反感。

几个女孩不以为然，她们哈哈笑着。

蔡机已经转移话题了。

“……我特别感谢我的母亲。”蔡机说，“我以前上学贪玩，高二才醒悟，我妈妈逼着我读书，把我死揍了一顿，换了个学校……嘿，可惜了，如果再早一点，我恐怕能考个更好的学校……我有个学长……看，两万块的手表，他的手表价值更高……做母亲的都不容易。”

他扭头问自家女友：“你考不考研无所谓，考个教职吧，和我一起回家乡，我托我舅给你找个工作，离家近，当老师挺好的。”

我心想，如果我是他女友的爸，绝对要把这小子给撵走。

刚这么想着，这小子又说：“家长插手子女的婚姻，就太恶心了！唉，老一辈，都那毛病！”

接着他就说了去芳芳家做客的事。

我心想，她父母还算有点眼力！

不料，周围的人都是一阵恭维。芳芳似乎触动心弦，竟然捂着脸呜咽地哭了。

我：“……”

我一向认为，有的女孩看上去人很好，但其实不是真善良，那是叫作蠢！——今天遇到这事，再次验证我的看法。

我持起筷子。

该挟菜，该吃菜。

他人与我无关，万物生长。

我不太在意其他人的生活。泥潭沼泽，青莲芳香，多半与我无关。我只想安安稳稳把这顿聚会了结，就去上我的课。不料，这个叫蔡机的小子首先招惹上我。

他问我道：“哦，母亲都不容易，你家也是母亲管得严吧？”

“不，我家是放养。”我神情淡定地说。

“放养？这年头放养？！”他怪叫一声，“这不是害了孩子吗？！”

我冷冷扫了他一眼，觉得教出这小子，父母教了还不如不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