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晴她们围观一会儿，就回去读书了。几个女孩格外对她好似的，看上去很怪异。

阳光刺眼得厉害，有个老太太从旁边的购物商场里拎着俩塑料袋的货物过来，旁边还有个戴黄帽的小男孩。她先把货物放上车，那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跑过来。

“哟！别瞎跑！”那老太太急了，“这车碰坏了赔不起！”

接着她问我们道：“模型车？”

服务商矜持地说：“四千万！”

老太太转头骂小孙子：“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说罢，把小孙子拎起，也塞进车里。嘴里还絮絮叨叨，说了些学习，他爸妈之类的话。

“……”

老王也围着车团团转，他面带兴奋：“怎么样？要不要开着跑一圈？”

“扯！我没驾照！”

“考一个！”

“浪费时间。”

“那这车你打算怎么样？放车库里落灰？”王明后皱着眉头道，“我也说了，豪车就讲究个新款，现在很爽，再放个两三年，就贬值了。”

“要不我卖给你？”我灵机一动，问道。

“别！穷！没钱！”老王连连罢手。

服务商看我们你一眼我一语，不由惊呆了：“你们有钱人就喜欢装穷吗？”

“……”

“……”

沉默片刻后，我和老王齐声发话，异口同声说没钱。

“我知道，富人都装作没钱！”那服务商不甘地说。

“是真没钱！”老王想了一会儿，辩解道，“这么跟你解释吧，假使你现在收入挺好，那你会跑到餐馆打工小妹那吹嘘，说自己有钱吗？”

服务商：“……”

王明后又道：“同一个道理，我算得上富二代，老爸有点钱。可周围比我家有钱的，没二十家，也有十几家，我天天吹嘘说我有钱的，那我岂不是很没脸？”

他接着羡慕地拍拍我的肩，望着那豪车道：“而且就算我有钱，我也没摊上这么个好哥哥啊……我看上了一款直升机，也不贵，就八百万，他一点都不愿意掏钱！”

王明后说这话时，面上的艳羡神情更明显了。

他老哥王启朝在国外，自小长在父母身边，读的是名校，结交的朋友也是些显贵出身……那些公子圈里，自然看不上他这种有着混混经历，白手起家的事业党。

他们平时也会耳语几句，互相嘀咕，搞得王启朝也暗自焦虑，总觉得这个弟弟做得不大好。

看看！

这都要什么直升机了！

服务商也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他看到老王这么怅然的神情，觉得应该安慰几句，可又不知道从哪儿安慰好。他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别给父母添乱，更何况大哥了。

“呃，这个，那个……”服务商说。

“行吧，你去忙吧！我们带了司机来！”老王比我会说话多了，一下子把服务商的难题解决了，“哎呀，太谢谢你了，你尽管回去，留个电话，我们会向你领导表扬你的！”

那服务商闻言，面上有了光彩，连忙感谢，开着他那不到十万的小破车回家了。

司机小刘迅速接手车子。

老王的那辆小金龟就随便扔到停车场，和我一起坐跑车。这招摇过市的风头我是领教过了，便不想再粘惹一次。没奈何，先忍受一时。

在车上，我还是努力劝服老王。

“这车我还是卖给你了。”

“滚！不买！”

“不卖给你，我实在掏不出钱，给我哥送回礼！”我说，“要不你把公司账目给我先结下，把以前欠的薪水都发一发？预支我个四千万？”

老王瞬间怂了。

“没钱！”他说。

“我平时没拿到多少钱。”我跟他谈折旧问题，通货膨胀问题，复利问题。

老王瞬间头大。因为公司扩张，他并没有发我太多的工资，现在就要品尝苦头了。

“好，恩，很好……”老王愁眉苦脸道。

“我需要钱！”我强调道。

钱，已经是日常生活的绝对了。每次我的亲戚聚餐，讨论的也是钱……孩子的成绩已经不是他们考虑的对象了。股票、基金、哪儿的小子工资怎么高之类的。日子越发难熬！

“我没有多少钱……和你一样，工资都投到电影拍摄和游戏制作中了。”王明后慢悠悠的，皱着眉头说，“不过前不久，我采购了十套房产……”

“你不是说，你不炒房吗？！”我惊悚道。

我和老王曾经探讨过创业的问题，一致认同，炒房的，那是国家之耻，特别是手头有十几套房子的那种，整一个新型“地主”。

“为子女存点钱买房，为老人买房，手里临时屯上两三套，算不上炒房。可这种一拿几十套，让普通老百姓无房可住，这叫什么投资？这叫为富不仁！”

当时我俩得出这点结论，所以都不打算炒。

“炒房个鬼！”王明后果断否决，“采购准备给员工做福利的……唉，你也知道，我们公司也挺穷的，一些员工没钱买房。原本打算在公司成立十周年，奖励给十年中八年能拿到优绩的员工……行吧，我先给你一套，让你还人情！”

王明后面露苦色：“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学区房吗？”我问。

“靠！你要求太高了！”王明后朝我吐槽。听他解释，才知晓这房子是他和楼下余老板一起买的，接近成本价，六千一个平方。“那片地域都炒到六万了，活脱脱抢劫！”

王明后义愤填膺。

到了公司大厦，小刘在地下停车场把车停好，我心里都有点发虚。这车摆在这里，稍微蹭点刮点，那忒可怕了。

老王和司机小刘上楼去了。

我在楼下犹豫，最后忍不住给张屏打电话：“你给我添了个太大的麻烦了！这车叫我怎么处理？太容易出事了！”

“……随便你。”张屏沉默下，“车既然送给你了，就交给你处理。”

“我没驾照！”

“……”

“我把车卖了！”我说道，“还不如给我钱呢，我挺缺钱！”

“……”

“我先挂电话，节目要开始了。”张屏冷静地说。

他那边果然有些嘈杂声响，我也不打搅他。挂了电话，靠在车身上，犹豫着怎么把车高价转让。

我考虑了一会儿，先上了段必胜的那个“偶像作战小分队”的群，拍照，发图，问有没有要买。

这也很正常，你说发我们公司群，除了老王，有谁有钱能买啊？

偶像作战小分队的成员本来聊得正嗨。

看到我的发图，一下子都愣住了。

“什么？”

“谁啊？”

“进群不是靠邀请吗？怎么打小广告了？”

“是一个潜水号。”

“……”

众人议论纷纷，好在一个熟人此时在线。

秦业看到后，惊悚发语音：“幕哥，你被盗号了？”

“盗个鬼！”我说。

“什么情况啊？”

“字面上的情况，卖车！”我说，“急需用钱，赶紧的，如果有想入手的，赶紧联系。”他问我多少钱，我报了个数字，群里瞬间沉默了。

我觉得奇怪，扫了一眼名单表。

这群里现在有近两百人，群主是段必胜，拉的都是演艺圈的艺人，我不明白什么时候起，有这么多偶像了。其中八成，我连姓名都没听过。

“我想不到其他人。”我诚恳回复，“也只有你们可能有钱买了……”

“幕哥！你太高看我们了！”

“……”

“没钱！”

“现在给偶像的薪水也不少啊！”

“那种偶像少啊！”

秦业有点委屈。

众人一阵嘈杂，都说这种偶像寥寥无几。

“读书不赚钱，做偶像不赚钱，只有继承家产才有钱！”有个叫做周意新的偶像嘲讽道。

这也是他们无力之处了。

个个觉得自己是千里马，缺少伯乐，可大多数只是外头涂了一层油漆，就自我良好觉得能跑得远了。

“幕哥，你好好地买车干什么吗？现在后悔了？”秦业问，“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出品商，能不能退回去？”

“定制款，我哥送的，退什么退？”我内心无奈。我还从来没听说什么定制款的东西能被退回去呢！

“……”

“……”

“……”

众人一阵沉默。

秦业抖着嗓音发语音，他的声调都变音了：“你——你哥？”

“亲哥！”

“幕哥，你那么有钱啊？”

“有钱个鬼？我有钱我卖车？！”我觉得这些人有个极大的误区，那就是我哥的钱，不是我的钱。这要说父母财产，子女有继承权，还有点可说头的，但哥——太扯！再者说了，就算爸妈有钱，多半都要熬到人生将尽的时候才能继承，所以扯什么父母钱都是某某某的，也没有意思。

可众人不这么看待。

我不知道这代年轻人怎么教的，那么仇富干什么？有人开始恭维，有人开始说酸话，有人说貌似恭维的酸话。

“炫富者死！”他们就差说这句话了。

“我真是为卖车！”

我叹了口气，输入这条。

好在总有人信，不多时段必胜上线了，他大概是听到秦业的呼唤，所以特意跑上来一看：“这辆吗？我帮你去问问，看有没有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