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着队伍回到城里时接到穆雪的电话，校园塑胶跑道的事，需要我和她去做个登记。黄大刚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风头正旺啊！”黄大刚一见到我就说。

“我宁可别上热搜！”我说，心中厌烦。

“不想上，花钱啊！”

“我就是不想花钱。”我说。他不信，我只能解释道，“这热度不是我买的，八成是杜亚炒的。他是院线老板，又是电影投资商，看情况，想拿我做噱头。”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被做噱头的。”黄记者打趣我。

“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被当噱头的。”我长叹一口气。

“你不能阻止？”

“不能。”我严肃道，“杜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赚钱机会的。”

我们闲侃几句，越发觉得如今日子难了。曾经光辉的年代已经离去，一些荒诞可笑的东西荡漾其中。

如今一些年轻演员没演技，也能通过各种渠道被捧上高位，然后玩弄着影视。这世道，只要有足够的宣传，便能成名。

杜亚找我拍电影。

而这个时候，我们公司资金匮乏。

其实娱乐圈没太多可以攥取的机会，也没有太多可以拒绝别人的机会。

我们感慨几声，穆雪忽然问我道：“那你演员定下了吗？”

“定下了。”我说。

“谁？”

“一群人！”我笑了笑。

“……”

“抱歉，这个不能说啊！”

“……那这部电影叫什么名字也不能说吗？”

“当然不！”我说，“它的名字叫《喜剧之王》！”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部好电影！”

“那是自然！”

虽然我没有跟穆雪说，但我的确找齐所有的演员。孙培运老爷子去演达叔所饰的场务再合适不过了。

在我穿越前，吴孟达是国内再知名不过的配角专业户，相比普通演员，他的身上有股烟火气，也就是说，人情味。

这种东西是从日常生活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是一种由内向外的东西。

而其他人，包括杜寅，都是亚丽公司的艺人，只有女主角，我用了外面的。

还是那句老话，我不想和杜亚绑得太死，如果关系太紧密了，难免会被投资商当作是某个派系的，从此后，工作一向不稳。

所以柳飘飘，我用了李洛。

《喜剧之王》是李力持、周星驰执导，以周星驰、莫文蔚、张柏芝等主演的电影，用它来标注周星驰演绎生涯的高峰点也不为过。相比早期作品，《喜剧之王》真正做到了将深刻的人生感悟与喜剧元素融合起来。

而当初，张柏芝演柳飘飘这个角色时，谈不上素有经验，只是那种本质的，潇洒的，倔傲的品质，却是很难得的。我找李洛，也是这个原因。她出演过刘中悟导演的电影，后来也磨砺了许多，所以找她感觉正适合不过。

可是网民们不这么认为。

或许说，一部分网民。

不知道是什么人把李洛即将出演的消息给捅到网上。自从杜寅嘴大，把招人讯息发到网上，一时间都议论纷纷。这背后，有亚丽院线作为推手，也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营销号。

不多时，网络上热闹非凡。

杨西打电话给我：“李洛失踪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别看互联网！那上面压根就没正常人。

“正经话不会上热搜，不正常的才好。”我说。

但杨西表示，可能并不是热搜的问题。“如果是热搜，李洛早就离开这个圈子了。”杨西道。

我：“……”

他说得并无没道理。

李洛一向很勇敢，如果忍受不住互联网的冷嘲热讽，她早就回家了。她绝无可能，如今在即将成功之前，消失踪迹。

李洛不是影视圈的。

她在娱乐圈内很难。

自从她在刘中悟导演的《导演混混》中杀青，差不多已经三年了。这期间，杨西在大地娱乐，有着非同一般的资源，而苏和那边，公司较小，举步维艰。他自从《梁祝》搭上我后，收入高了一些。但毕竟振烨财大气粗，营业情况自然比那个小公司不知道甩出去多少条街。苏和的经纪人齐望十分着急，简直扒上了我，小胖被他骚扰个不休。

当小胖用他那水汪汪的眼神注视着我时，我不由头疼：“别拿你那同学来骚扰我了！”

相比两位男士，李洛就困难许多。

这个时候，有这样难得的机会，她压根不会拒绝的！特别是，我已经在电话中收获她欢快的笑声。

“有点奇怪！”我点评道。

“……她今天说去东风电视台了。”杨西说，他跟李洛稍微熟了那么一点，“但是，有点不大妙！我刚才打电话给台里熟悉的工作人员，她说在和李洛的通话中，手机就被掐断了。”

“……”

“要不你试试？说不定还只是无意中误按了手机，给挂了！你再打打，说不定有还能通！”

“你为什么不试？”我反问道。

“因为我怕。”

“……”

按理说，杨西应该迅捷跑去找她的，这才符合他俩认识了快八年的人设。但现实情况，杨西现在在国外。大地娱乐不知道脑子怎么忽然犯傻，搞了一个“环球”活动，他这要从国外回来，千里迢迢，等找到人时黄花菜就凉了。

“你打电话给她经纪人了吗？”我问。

“经纪人是个女的。”

“打电话给林丹……哦，林丹也是个女的。”我忽然意识到。林丹是李洛工作室的老板，也是个女性。这时候估计会找保安了吧。“出了什么事？”穆雪在一旁问我。

“没什么。”我跟她说。

接着我对手机那头的杨西说道：“我现在去找她。你打电话给林丹，叫他们出点力，实在不行叫大乔组织点人，总要先把人找到。”

“你去哪里找？”杨西问。

“手机有GPS啊！”我感叹道，“跟着这个去找，这绝对没问题！”

“……”

“别磨蹭了，打电话！速度起，分头行动！”我说。

我挂了电话，和穆雪客气地说了几声，就领着小胖往外头冲。能找到更多的人帮忙自然是最好，我又不是那种喜欢只身冒险的孤胆英雄。只是我当时心想，未必是真惹什么事，多半是手机塞进包中，一时关机或者按了什么按钮，接通不了。

我们一路寻到东风电视台。

东风电视台算不上闹市区，但也谈不上冷清。它坐落的位置，离振烨公司有点近，两家或多或少有点交集，但不算深。

一条护城河绕在它的南边。

旁边是湖畔公园，杨柳垂垂，燕语莺声，平常有携带子女的老人父母推着婴儿车在游览，倒也很舒服。

北面就例外了。有一条小巷子，横亘而过。附近又到处都是高楼，狭窄的巷子里终日不见阳光，黑压压地笼罩着大地，就像是行凶者的夜行服席卷了整片天地，它伸出无形的手，就像是握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

我有些焦急。

情况有些不太对头。

人在不同的环境下，感想就是不一样。我现在后悔当时和穆雪在一起时，没有顺便跟警察说这情况了。我朝李洛的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反应。直到杨西打电话给我，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如果有事，早也该发生。而且，如果李洛是误触了手机，现在也有可能已经发现了。

我愈发感觉到，这件事不一般。

我穿出巷子后，便是一处派出所。深蓝色的和白色的条纹相间，这是附近唯一没有被黑暗吞噬的建筑，地上尽是透过横拉的电线落下的斑白的灯光。我朝小胖使个眼色，他飞快地踏步而上，拉开玻璃门，而我随着信号继续往前走。

李洛的GPS标识的地点已经停止二十分钟了。

我觉得可以请警方帮忙。二十四小时报案的禁忌不包括遇到绑架的女性和失踪的小孩。而且就算有，这时候也应该试一试。

我，继续沿着马路往前走。

如果手机显示的是事实，这地方离我应该只有五百米的道路。感谢科技的发展和信息的流通。

向左走。

十字路口。

红灯，等灭后继续往前。

再向右。

……

城市总会显现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出来。比方说，昏暗破旧的小店挤着一家三口，比方说炸爆米花的老爷爷，再比方说拉客的小旅馆老板……远处是高楼大厦，近处是旧屋破瓦。

城市的繁荣和颓败，在寂静中，总是一览无余。我静静地看着，无话可说，也无处辩解，百种思绪在其中，然后被寻找人的焦虑和紧张给吞没。

我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破旧的、有些擦伤的，明显一看，就有点年岁的车辆。它静静地躺在道路两旁梧桐树的下面，随意地停靠在人行道上。旁边是垃圾桶，除此之外，没有地方能藏住了人。

我很准确地做出了判断。

要开罚单的！

如果交警在的话……

我盯着GPS，如果没错，那么她应该在这辆车上。这个地点虽然是地铁站通向电视台的必经道路，但她并不应该存在这样破旧的车中。

周围没有人。

我环视着四周。

众所周知的，电视台喜欢建造离城市中心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喜欢贴近政务区。虽然也有例外的，但大体上还是差不离，那剑走偏锋的也只有几家。而绝大多数的几乎都偏近于人烟稀少的地方，这里也一样。

我走到面包车边。

“她在这里。”

等小胖噗嗤噗嗤领着警察同志赶来的时候，我对他们说道。“我们需要工具。”我面色严肃，带着一丝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