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舟正值大三。

他的父母也寄予厚望，希望他考研。

考研，是如今社会的主体，似乎每一个本科院校的学生，不考虑下这个问题，就仿佛对不起社会似的。不同的是，如今江采舟的叛逆期，似乎才姗姗来迟，在这个年岁得以展示。

他有个愿望，就是当个网红。

“学长！别消遣我了！”江采舟吐槽道，“开网红公司和当网红，那是两回事好吗？”

“差不多了。”我说。

“差很多好吗？！”江采舟说，“两者拿钱多少根本不一样！”

“一样。”我不假思索，“干得好，拿得都挺多的；干不好，活的都挺惨的！”

江采舟：“……”

江采舟：“……学长，你是坏人！”

江采舟懒洋洋一通骂，继而假哭。

他这小子性格乖戾，喜怒无常。我一向懒得和他搭理。但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所以他愿意过来帮忙，自然我也满口应承。

江采舟的爷爷江老爷子，原先是圈里的知名人士，四处沾花惹草。如果能搭上他的线，那替我们说话的人更多了。

“你爷爷呢？”我问江采舟。

“去澳洲了。”

“……”

“他的好友在澳洲，住了一个超大的别墅，豢养了一群名模，如今，被歹徒一枪轰死了。”

“……”

“这么大的脑袋，碗口的疤！”江采舟拿手横竖这么比划下。“我奶奶不让他去，他非得要去。去之前，我奶奶赌气道，说人家只值一个碗口大小的，他得够得上水缸那么大的，不然，天理不容！”

我心想，见鬼！我为啥要听这个！

可面子上还得忍着。

江采舟因为着力想当网红，所以趁这个机会在场地四处溜达，各种联络人员。廖致知也跑来了，给我们充当主持人。

两厢一见面，赶紧握手。

廖老师问他：“趁寒假打点工，多增加点社会经验啊？”

江采舟：“哪能呢！想钱！”

廖致知奇道：“为什么？你现在还很年轻，不像是需要钱的家庭。”

江采舟道：“如果我现在不赚钱，我就得要被我爸妈卖了。”

廖致知：“啊？”

江采舟：“我爸妈在网络上加了个高校相亲群！他们希望我能在学校就把婚姻问题解决了，最好还是刚毕业的小女孩——这样，等我考上研究生了，正好对方怀孕，学生时代生小孩，不影响她今后找工作。”

廖致知：“……”

我：“……”

廖致知艰难地开口：“你有女友？”

江采舟：“那必须的。”

江采舟：“所以，我不能听我爸妈的话，从现在起，必须扛起男人的责任，好好照顾她！”

江采舟：“我不像学长，好不容易谈了一个，还谈崩了！”

说完，他恶意地瞅瞅我。

我瞬间大怒，拂袖而去。廖致知一直在旁边劝我，说要不给我介绍个对象，叫我不要跟江采舟这么个小破孩计较。

我当时心想，谁跟他计较了！

谁跟他计较了？！！！！

这么想着，冷脸把偷懒打牌的小胖骂了一顿，小胖吓了一跳，畏缩地低着脑袋，不敢说一句话。等心情稍微好转后，我便孤身一人离开了工作场地。

之前，我因为腿上受伤，很难有一个人相处的时间，经过半年时间，伤好了，可现在似乎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在台阶上，此刻正值寒冬，人们呼吸的空气是冷的，呵出去的气是暖的，雾茫茫白色一片。四下的树上总有薄薄白色寒霜，这些树品种不一，树叶也大不相同，白霜铺满了羽状叶、卵状叶、心型叶还有布得密密麻麻的针状叶，就像为它们穿上了一层轻盈透凉的衣裳。

我裹着厚重的外套，足下踏着的靴子也十分暖和，但我每天夜里，从靴子里取出脚，空气中的寒意却刺激着脚神经。

我把目光从灯光下的树叶上挪开，令人新奇的霜色不见了。厚重的衣服因为穿了一天也觉得令人疲乏。

我踏上广阔的广场，面临的最后一次的路演。场内已经有很多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上许多。

他们坐在场地的中央，屁股下是准备好的一排排椅子。他们东张西望，交头接耳，大声地说话。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几乎要陡然如云霄，还有一些没有拿到票的人，则是站在场地外远远望着。

街道的尽头能够明显看到警车蓝红相间的闪烁光芒，执勤人士尽力安排好工作，避免出现大骚乱。

“张幕！”这时候有人远远朝我招手。我循声望了过去，发现是穆雪。

这次路演，王明后坚持要发入场券，他跟我说，如果不发入场券，大伙儿反而不愿意来了。不过入场券不适合制定很高的价位，但也不适合太过便宜。

所以他定了三种票价，上到几百块钱的贵宾票，下到八块十块的散票，划分好区域，准备好摆设。穆雪听到消息，问能不能找我要几张票，我也没迟疑，直接给她了。

她是我的朋友，对我挺不错的，我也不至于分发几张票的权力也没有。

此时，她应约来了。

还带来另一位顾客——萧老板。

我一看到他，心里有些有点儿不高兴。这是不自觉的。萧老板不算是我们圈内的人，但他跟我们影视界或多或少有点藕断丝连，叶成是他的手下。还有，这边最大的视频网的老总范向梅，是他的姑姑。

他有很大权力影响我们的行业。

萧老板是个眉目细长，长相俊秀的男人。他来到片场后，四下看了一眼，道：“你们这倒是搞得有模有样。”

“承您的福！”我说。

“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他又说，态度很明显，意思叫穆雪先走。穆雪看出来，犹豫极了。

我冲她点点头：“以后找你！”

她这才答应一声，缓缓地走了，她走了一段路，回头望我一眼，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萧老板安静地等着，直到她都不见踪影。

他这才跟我说：“你有没有想法，把电影放到网络上，让人观看。”他这话，令我大吃一惊。

“那要看是什么模式了。”我犹豫了下，道。

“怎么说？”萧老板饶有兴趣。

“如果是电影下架后，转到网络上，时时刻刻都可以看，那我不会反对，但如果做同时段的播放，那咱们都要亏本！”我不假思索地道。

“……你对此很笃定。”萧老板说。

“因为这是题材决定的。”我摇摇头，“电影只有120分钟，它的故事自然少，前面铺垫自然很难充足。可买了电影票的观众，总会再忍忍，等到好看了，就会继续看下去。总不可能只看几分钟，就急着退票！”

我心想，要是那样，得差到什么时候啊！

“所以，网络连载，只适合动画、电视剧和综艺。”我提醒道，“这个体系，自然能包囊电影，但是，电影的收入效果最好的还是在电影院。如果真想做这门买卖，得要先把网络电视剧、综艺、动漫建立起来再说！”

那样电影只是一个补充罢了。

萧老板听了，点点头，问道：“那你要不要合作拍电视剧？”

我：“……”

我：“？？？”

我：“！！！！！”

萧老板说：“我们想建立个综合影视、动画、综艺的直播互联网平台。”他扫我一眼，态度漫不经心。“这也是我姑姑的意思，如今徐英鹏的存在，让她的视频网很受打击。”他说。

“直播还是整集上架？”

“直播。”萧老板道，“像电视台那样建立时间表，不同栏目组的影视剧、综艺按预先设定的时间段播出。影片播放满一周后，转到视频网平台。且直播免费，平台收看限定收费。”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萧老板说：“这样，视频网就建立起自家的制作公司，恐怕受到徐英鹏的影响，也会小上很多。”

那岂止小上很多！

那就是垄断啊！

如果萧老板说的是事实，那结果就是，范向梅的平台会彻底改变国内影视环境。

如今，电视台虽然岌岌可危，但尚且能生存，主要就是，电视台还掌握了一定的制作权。

而且，它能主动地掌握一种灌输式传播方式的主权，不像一般网络直播平台，是个互动式的。

传统电视台模式对节目质量要求更高，成本也更高。但实时播放的方式，吸引了一部分古早的观众，也能对社会的各现象做出一个快速的反应。

可范向梅的这个主意，彻底推翻了传统电视台模式。如果这法子能成功，不仅会垄断整个市场，开创第一个互联网电视台，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庞大的视频网作为兜底的条件。

而且，她有着庞大的素材。

那么大的视频网，签约的各类UP主都能进入这个行当，从根本上又解决了素材源的问题。我忍不住望向萧老板道：“资金够吗？”

“你对这个很关心。”

“那当然。”我不假思索道，“因为这种运营，是需要庞大的资金作为支撑的，社会中有五花八门的人和事，难免会有点意外，在短期内修整。为此，范老板的这种决策，只会留下两种可能：一、资金链断裂，寅吃卯粮、入不敷出；二、留下广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