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和穆雪分别后没多久，我和她再次见面，还是在图书城，只是多了一个人。

这事还得牵扯到徐英鹏。

他给老王打电话，提了一点要求：

“中止干戈，休戚与共！”

老王“好哇好哇”地叫了半天。

然后他就把我叫过去了。

那一日我和穆雪匆匆把连语送回家，途中网约车司机对我没什么好脸色，估计嫌我湿漉漉的把他的车厢弄脏。

没办法，匆匆换过衣服就赶到地点。

这是一家朝鲜饭店。

徐英鹏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王明后倒是情绪很高昂，差点涕泪横下了。

他对徐英鹏一通慷慨激昂，仿佛长达一年半的芥蒂根本不存在似的。

“兄弟，你总算做对了！合作，是从自我走到世俗的过程，是成长，是认清现实！世俗没什么不好的！”老王说。

“我还是更喜欢自我，那意味着独立思考！”徐英鹏仍旧微笑否决。

“就算独立思考，也不一定什么都对啊！”老王不假思索道。

“……”

王明后，是个非常随性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也是个非常随大流的人。

但按老王的意思，随大流，不是什么坏事。这是人类集体意识的结晶，可以避免很多需要脑袋思考，但又思考不够周全的弊端。

徐英鹏不认同他的观点。

但他此次主动来寻求合作，所以暗自忍耐，试图和王明后处理好关系。

他现在遇到了个危机。

外国投资商抽走了资金。

“面对世界文化的压力，我们作为年轻人，应该合作起来！”徐英鹏拱手道。

“好……”

老王满口答应。

他转念一想，就明白徐英鹏什么情况。但没说出来。

对我来说，这顿饭吃得很舒服。

蜂蜜年糕很好吃，冷面也还不错。

出门后，徐英鹏也很殷勤，跟我说了些通力合作的话。

等人一走，老王却说：“弄死他！”

“……”

“趁他病，要他命！”

老王强调，只要徐英鹏手中没资金，他之前的人脉网就可以拉拢过来。

“他没了人脉网，他还有用吗？”老王说。

“我以为你们是来求合作的……”我说。

“你瞧瞧他！他是求合作的样子吗？！”老王张牙舞爪道。

由此，王明后私底下广拉人马。

他拉来一个人物——戴曦。

“你现在不是替官媒干活吗？”我见到戴曦，有些惊讶，开口问道。

其实戴曦做什么活，我具体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在为官方干活。

“你们不干架，就是好的啊！”戴曦说。

他主动说帮忙。

然后充分展现了他优等生的特色。

有问题，看书。

于是，我就陪着他，还有穆雪，重新回到图书城。

因为穆雪听到消息，也来帮忙。

小胖开的车，技术稍微那么欠缺一点，但依然能将我们稳稳妥妥送到目的地。

雨珠顺着车窗往下滑落，四下一片阴郁，书店顶端的光线格外亮。

穆雪走在我身边。她似乎感知到什么，回过头朝我笑了一笑。她的发梢有些潮湿，这让我想起上次与她在图书城的相遇。

戴曦走在最前头，他满不在乎地高谈论阔，并没有发现身后发生的事。

戴曦说：“……团结人，才是最重要的。”

“对对对！”

“所以，我们要从书中学习！”戴曦彰显出他学霸的特色，很快就挑出适宜的书籍。他准确而稳重地走到标识牌下，抽出一大摞的书。

在戴曦的得力帮衬下，穆雪毫无用武之地，她索性站在一旁，垫起脚尖，凝视着我，眼神有种说不清的意味来。

外面惊雷滚滚，昏天黑日。

看戴曦疯狂的举动，恨不得把书架上的书尽数取空。

穆雪伸手拍拍我的胳膊。

我有点不自在。

穆雪没有看我，而是望着那么大堆书感慨道：“这么多书，怎样才能看完？”

戴曦又拎了一摞书，摆在我们身边，他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暂时这么多……”

“暂时？”我肃然起敬。

“没错。”戴曦又抽出一本《电影学的社会性》。

我看过这本，说的是电影对社会的能动性作用。

“这些书有用吗？”我问。

“有用！”

戴曦又拿起一本《别输在表达上》。

“……”

我们付钱的时候，收银员很不高兴。

毕竟赚钱的是老板，不是她，所以一路小声骂骂咧咧的。

戴曦看了，满脸惊讶，他小声跟我说：“我以为骂人的，都是干领导的呢！”

我：“……”

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他能不能事先拉人入伙了。

戴曦和穆雪拉了那么多书回去，对着它们研究一通后，得出个结论，足够让仁人义士惊掉大牙。

戴曦说：“打钱！”

我：“……”

戴曦：“你得要用钱收买徐英鹏的手下！”

我：“……”

我心想，就这？就这？！

这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

知识就是力量？

我目瞪口呆。

戴曦却分析得头头是道。

“徐英鹏笼络的人是为什么来的？不就是为了钱吗？”戴曦道。

“没错。”

“那他们离开的原因，也肯定是钱啊！”

“……”

“虽说给钱，大家未必做坏事；但有钱，大家一定愿意做好事！”

“……”

“屠龙者最后一定会长出龙鳞！”

“还屠龙呢？咱这是玄幻？”我终于忍不住了。

“但是不花钱能拉拢徐英鹏下属的办法，你能想得到吗？”

戴曦的话一语中的。

我只觉吞下一块油腻的肥肉。

我抬头望了过去，只见戴曦满眼渴求地望着我。

我只好说：“按你说的办吧！”

戴曦一听这话，满意极了。

“书看了，那就实践吧！”

我：“……”

这就实践了？

戴曦的反应非常快。

第二天一早，就叫我过去。

我顺着地点过去一看，傻眼了。

他把娱乐行当内的一些知名人士叫到场。

这里有制片。

有编导。

有编剧。

有网络作家。

……

最可怕的，那个语无伦次的方编剧也来了。

他倒是很和煦，完全没有平时骂人的样子。

戴曦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他提议，去野营吃烧烤。

然后我花了一整天陪着他们在野外吹风喂蚊子，倒是羊肉很香，比较实在。

下一周，戴曦又把我们组起来。

密室逃脱。

我：“……”

下下一周的任务。

剧本杀。

我：“……”

再下下下一周。

鬼屋。

我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什么拉拢人的法子。

就是出来玩啊？

我刚想制止他们。

他们就会围绕着我和穆雪看。

“你们是情侣吗？”

我：“……”

穆雪：“……”

这话题就进行不下去了。

穆雪想来帮帮我。

但她发现，现实有的情况帮不了。

我有点同情她。

颇有一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我对戴曦的办法半信半疑的。

一直到发生了一件事。

事情也很简单。

我们公司出了个被行政拘留的了。

磕了药。

无药可救了。

老王当时正忙，也没管这个事。

王小法同学要打疫苗。

他父母远在国外，使不上力。

他原先是指望许大小姐和丈母娘的。

可不巧，许大小姐的母亲住院。

所以我们可爱可敬的王总怀揣着小不点站在医院的等候区，只要他一坐下，王小法小朋友便尖着嗓子，嘶哑狂妄，嚎啕大哭。

此时他老婆拎着礼品跑前跑后地找专家，又时不时伸手用手背抹眼泪。

王明后局促不安的，他也只能抱着王小法，手足无措，嘴皮子动几下，抽空安慰许嘉莉几句。

“我儿子有什么错，你们要开除他！”

某被开除的员工父亲闹到公司来。

他虚胖，光头，跟个刑满释放人员似的，一眯眼，鼓囊囊的眼皮里似乎能挤出几斤的油水，走起路来一喘一喘的。

“按照公司规章……”接待他的是吴攸奇。

“我不跟你说！要找你们领导！”男人说。

“……”

吴攸奇迟疑了几秒钟，抄起手机，寻找可以解决问题的人。

接电话的当然是王明后。

当时他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养王小法了。

小家伙三更半夜不睡觉，哭得嗓子哑了又让人心疼。

老王还算不上中年人。

上半年的体检报告已经显示有脂肪肝了。

最近还有些高血压。

王明后觉得人生很困难。

“什么？找领导？”老王皱眉，“什么事？……靠靠靠，这点破事也来找我？叫他滚！立刻滚！”

吴攸奇被挂断电话，打给我。

我了解过事情起因后，问道：“老王怎么说？”

吴攸奇扫了一眼这位父亲，对着手机说道：“王总说，叫他……‘滚’。”

我回答：“按王总说的办！”

我俩的反应倒是挺一致的。

这问题没有可解决的。

虽说行政不是犯罪，有的人能附会成道德问题。

但公司就是个社会，没太多空间去容忍他人的道德！

吴攸奇接到“领导”指示。

当即毫不客气地将人撵走。

这老父亲挺爱跟着时代走，平时刷短视频多了，也心疼儿子，当即找到一家营销团队。

还碰巧，这营销团队还是徐英鹏常用的那一个。

营销团队打了个电话，找到这位旧老板，而这位旧老板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不由皱起眉道：“这件事我当然不能帮你们宣传，我跟他们是朋友！”

但接着，这位旧老板又表示：“不过，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相逢即是缘！你们对他们家老总，有什么细节问题想要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营销团队：“……”

于是没多久，一大堆充满“细节”的小作文出来了。

而这时候，戴曦请到的人，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