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弥纶界后，司鸣并没有急着返回昊灵院，而是寻了一个僻静无人处，在一块平整且冰冷的大石上坐了下来，直到彻骨的寒意让他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放声狂笑，惊起一片栖身树林中的鸟兽。

许久，笑声戛然而止，凝固在司鸣眼角唇边的笑意霎时间被恨意扭曲成诡异的弧度，他咬牙切齿的低吟出一个名字——“寒山！”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向看不上司鸣的人圣慢声细语的将一件“小事”交托给了他，那就是，杀掉酆易，毁了整座小山海，并将这件事嫁祸给辰瑶！

惧意如同一条毒蛇顺着司鸣的脊背蜿蜒而上，他清楚小山海的存在对其他几界意味着什么，更清楚一旦触及酆易的逆鳞，会有怎样的下场。多年前，曾经有人痴心妄想，意欲占据小山海一隅，只与酆易这尊瘟神打了一个照面，就再也没有了影踪。

有人说，那人被酆易困在一处暗无天日的监牢中，日日用不同的刑罚折磨，却又在他奄奄一息时喂下用千年山参熬成的参汤，延续他的性命，为的就是宣泄心中的怒意。也有人说，那人被酆易种下了一种诅咒，只要再次涌起想要占据小山海的念头，全身就会血液倒流，皮肉溃烂。

在所有的传说中，酆易如同将炼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恶魔，让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司鸣却知道，他有如此狂妄的资本，这资本高到足以让三圣心生嫉妒。

当年在与赢尤的一战之中，酆易的父亲不顾劝阻，祭出了整座小山海的灵气和他自身，只为阻挡赢尤向前的脚步，为其他人争取更多的时间，可谓感天动地。且在那之后，酆易接手了支离破碎的小山海而毫无怨言，更让天下苍生对其多有敬重。

凭此一事，七界之中无人敢小觑了小山海，更无人敢小觑酆易这位雷霆手腕的城主。司鸣心知自己在酆易面前，不过是比蝼蚁强不了多少的“玩意儿”，素日里对寒山使的那些小手段，不过是仗着身后的三圣和寒山的那点儿“忌惮”罢了，这些在酆易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怕还未动手，就会被酆易丢进那暗无天日的无挣凡牢之中，和里面的五个怪物作伴！

“这该如何是好？”

生平第一次，司鸣觉得面前身后皆是一片苦海，即便想要回头也找不到岸。多年来，他靠着身后的三圣作威作福，如今，也是他们亲手将自己推向了万丈悬崖。无论三圣还是酆易，都是司鸣不干也不能得罪的，可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继续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司鸣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小山海那边究竟是何情况。

无挣凡牢外，虹霄与酆易等的焦急万分，忽的瞥见紧闭的大门再次打开，虹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个“辰”字才到嘴边，立刻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看到，出来的人并非辰瑶，而是尧衡与一位形容狼狈，还生着一对兔子耳朵的女子。

“这是春姝？”虹霄猜到了女子的身份，却仍旧不死心的朝正在缓缓关闭的铁门之内看去，口里问道，“辰瑶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出来？”

尧衡无视虹霄的发问，径直朝他身后的酆易走去。虹霄顿时来了三份气性，一把抓住尧衡疾声问道，“你是不是把辰瑶给弄丢了？我就说，你这人行事不靠谱，偏偏一个两个都信你！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我陪辰瑶一道进去，也不至于……”

“虹霄，别胡闹了！”酆易看出尧衡神色有异，制止了虹霄后轻声问道，“尧先生，方才无挣凡牢之中异象频出，可是有什么不妥？”

“正是！”尧衡也不与虹霄计较，“城主可知无挣凡牢之下正有一股强烈的浊息涌动？”

“什么！”酆易原本毫无波澜的面孔之上顿时阴云密布，他相信尧衡不会信口胡言，更不会拿如此要紧的事信口胡言。几次不易察觉的深呼吸后，酆易平静问道，“尧先生还有什么发现？”

“依我的浅见，那些浊息似乎是顺着地脉而来，想来被这浊息影响的，并不止小山海一处。”尧衡转向虹霄，忽视了他所显现出来的震惊和愤恨，轻描淡写道，“你最好也立刻传消息回去，让虹娇早做防备。浊息之毒，就不必我多言了吧！”

在场的几人之中，唯有虹霄深受其害，当即点点头道，“我会的，只是我疑惑，莫非是浊陀界出了问题，才有这么多浊息外泄吗？怎的之前没有任何察觉？”

尧衡摇头，“一时之间，我也看不出这浊息的来历。情况危急，还是先想法子阻止浊息蔓延。”

听到这儿，酆易立刻道，“我在小山海通往各界的地脉处都做了防御，想要阻止浊息扩散到其他几界并不难。”他忽的冷笑一声道，“想来，这浊息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入小山海，也是这些防御出了问题。”

只是，要回去部署这些，非酆易亲自走上一趟不可。他似有些为难的看向尧衡与虹霄二人，无挣凡牢正处于浊息之上，是最危险之处，自己这个城主怎好将他们留在此处而离开呢？

“城主只管快去快回！”尧衡明白此刻情况虽险，却并不急。多酆易一个或少酆易一个，未必能改变局势，“这里有我和虹霄在，还可勉强支撑！”

酆易感念尧衡愿为自己思量，微微点头时露出一个领情的笑，正准备转身离去，又听尧衡略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声音呆板而艰涩，“上使命我带句话给城主，希望城主可以高抬贵手，放春姝一马。若城主愿意成全，上使……”

“她许了什么？”酆易转身，饶有兴趣的望向尧衡，这位从昊灵院而来的“上使”让他觉得越来越有趣了，眉梢斜斜上挑，“她可是堂堂昊灵院的上使，怎么着也该许我这个小小城主一座金山银山才算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