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流程，流程！”安塔库塔拍了拍额头，“快点走完，我去睡觉了。”

“冒昧问一句，这个睡觉......”

“兴趣爱好，时差问题。”安塔库塔快速说道：“不是病，放心。”

祝山九嘴巴动了动，却发现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真的能把人給聊死。

“好，那快点把流程走完，我会安排地方给阁下休息。”祝山九点点头。

安塔库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快点了，还有多久能到？”

“前面升降平台下去。”祝山九按住一旁的红色按钮，拉开闸门，露出了一个深井。

平台在绞索轻微的嘎吱声中缓缓出现，最后停在了两人前。

“唉，诸多烦恼。”安塔库塔摇了摇头。

“不如说来听听？”祝山九连忙道。

“例如，我女儿又又又又离家出走了，然后灵魂迷失在了四维里。”

祝山九：？？？

“还......还有其他吗？”祝山九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这个难度有点大啊。

“嗯，像是......我把女儿的尸体，啊呸，身体，漏在了177壁垒。”安踏库塔想了想道。

“亲生的？”祝山九弱弱地问了句。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当年从灵魂上剥下一大块不痛么？”安踏库塔凶巴巴地瞪了祝山九一眼。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您真的是人类吗？我怎么完全听不懂您说的东西啊！祝山九都傻了，只好不出声，默默地看着脚下。

他觉得自己七十年的修养都修在汪身上了。

升降平台一路向下移动，井里只能见得到一条条黑色的电缆。空气有机油的味道，还有着淡淡的花香。

这是在地面壁垒旁闻到的香气。

“这是什么味道？”安塔库塔抽了抽鼻子，有些疑惑，“这里没有植物哇？”

“这个是祝天主席最喜欢的气味，他要求所有地方都要闻得到这个味道。”祝山九解释道。

“你不是主席吗？”安塔库塔习惯性地掏出了一把花生，祝山九眨了眨眼睛，他的口袋怎么感觉深不见底？这都是第几把了？

“我只是其中一个，负责运输的。”祝山九苦笑道，“祝天是负责科研的，我们完全不是同一个量级呀。唉，年轻的时候或许还会和他拼一下，现在老了，也就算了，反正都是要埋到地底的老鬼了，也不去搞这些有的没的。”

升降平台停下，柔和的黄光从门缝透了进来。

“老天爷，我带他来了。”祝山九的表情瞬间变化，哈哈大笑道。

黄铜打造的大门和上面的风格完全不同，整个门都是精致的浮雕，散发着奢侈的幽光。

大门被推开了，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看起来一百平米的样子，厚重的地毯铺在地上，木制家具给人安心的感觉。

一个老人坐在躺椅上，嘴里叼着古旧的烟斗。

他的头发灰白掺杂，像是博学的颜色，无框眼镜下是和蔼的目光，却配着硬朗的脸部线条，有着淡淡的忧伤。

祝氏最核心的掌权人物，祝天。

他即使躺着，身上的黑色礼服还是一丝不苟。烛火跳动，老人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孤独。

“老九啊，他们没对你怎样吧？”祝天站起身，和祝山九拥抱了一下。

“好得很，没事。”祝山九拍了拍安塔库塔的肩膀，“这位就是修罗王阁下，人类巅峰战力。”

祝天应了一声。安塔库塔敏锐地发现，祝天似乎看起来毫不激动，那平静的眼神，就像是因为岁月而失去波纹的古井。

这是一个见过大场面的人。

“你好，修罗王。敢自称为王的人，即使在守望者种，不多了。”祝天和安塔库塔握了握手。

“既然为王，何以为惧？”安塔库塔摇摇头。

祝天的眼睛在这一刻徒然爆发出了一阵精光，锐利得象是要切开眼前之人的灵魂，“何以为王？人类无王。”

“何以为王？我即为修罗王。”安塔库塔淡淡一笑，“你也不简单呢，祝天主席。”

“或许吧。”祝天重新坐回躺椅上，“老了，有许多故事都埋在心底，像是陈年的相簿，已经褪尽了色彩。”

“不，既然生而为人，何以忘记？许多事情，即使褪尽色彩，还是耀眼无比。”

祝天抽了两口烟斗，薰蓝的云雾中祝山九沉默不语，他感觉自己似乎想的还是太浅了。

他第一次看到祝天和陌生人说了这么多话。

修罗王，究竟是谁？

“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孙儿。”祝天用烟斗指了指安塔库塔，“我曾经收养过一对可爱的小孩，一男一女，那时候我还住在避难所里。”

“或许，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离开了他们。可是，我有着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即使那样的代价是死亡。”

烟雾缭绕，向天花板盘旋而上，那是追思的颜色。

“或许，有些真相不知道还是比较好的。像是，你的一生，只是一场被精心安排的话剧。”祝天拿下烟斗，看向安塔库塔，“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死幕后的那个人。”

“那如果他不存在呢？”

安塔库塔身体前倾，“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但是记住，发牢骚是没用的。”他盯住祝天的双眼，老人咳了两声。

“我不知道啊。我真蠢，以为这个世界还有光芒。我沉眠了无数个百年，记忆中净是些零散的碎片。我多想把他们拼起来啊！可是碎了就是碎了，裂痕将会永恒。”

“明知你所守护的东西会背叛你，会迎来毁灭，可是却一再地张开双臂站在它身前，你说蠢不蠢？”

祝天的眼角折射着浑浊的光芒，“多少个日夜我在想，我会孤独地走完这一生，没人能分享我的悲伤。”

“我能。”安塔库塔踏前一步，叹了口气，“深蓝。”

“是的，深蓝。我看到你资料的那一刻就知道你来自哪里了，修罗的王。”

“你究竟是谁？”

“我吗？我只是一个落魄的教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