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宴席，一来是为了给小女庆贺生辰，让她知道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其实一直都在关注她，也很心疼她……”

史中尚的眼中难掩愧疚与失落，不过他很快压下情绪，继续道：“其二就是不想浪费了书缘的天赋，吾乃一介书生，虽饱腹诗书，却对武学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史家也只是书香门第，四书五经样样齐全，功法绝学也是一本没有，就算摆在眼前也不知道是好是差，该如何她又该如何学才不会出现岔子！我虽不懂，却也听说过走火入魔的可怕，不敢让小女轻易尝试，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们来教？”

蒋霸袖浓厚的眉毛高高挑起，语气颇为不悦。

不成想，这顿饭竟还是场鸿门宴！

世上武学功法千千万万，有好有差，参差不齐，但无论好坏，都是十分忌讳外传。倒不是武者因为心眼小，眼界不够开阔，而是每门武学都有其强弱之处，若是将自己所学功法公开于众，就等于是将自己的武道缺陷给抖漏了出来，就算不被仇家找上门打死，也会被不安好心小人算计，是妥妥的作死行为。

哪怕江湖上一些小门小派也都会把自家的低级武学功法当成宝贝一样藏着掖着，更不用提那些大宗世家，对此更为忌讳，一旦功法外泄，绝对会招来灭门之灾。因此，传功授法在宗门世家是极为严肃的事情，非本门弟子不能传授，违令者轻则废除修为，逐出师门，重者连同私学者直接就地正法。

即使地位崇高，三位长老也没有那个权利私自传授功法，唯有经过家主的正式批准才行。

孙峦和洪婆婆同样皱起眉头，却没有急着发话，而是耐心等待史家主的下文。

“正是！”

史中尚平静点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什么过分之处。

“呵呵～幕师大人还真是异想天开，”蒋霸袖当即变脸，扔掉手中酒壶冷冷道：“我承认那小丫头确实很有天赋，可不是所有天才都会被重视，说直白点……我凭什么愿意教她？我蒋家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史中尚摇头苦笑道：“我史家一穷二白，若不是肚子里有些笔墨，脑子还算好使，受圣上垂怜，也就只有做流民难民的份。史家的一切都是圣上给的，哪里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蒋霸袖继续冷笑，数落道：“幕师大人，礼尚才有往来，这点道理你们读书人应该比我想的透彻，可你这空手套白狼，难道就不觉得过分？司马家好歹也能拿出真金白银，你倒好，动动嘴皮子就想白捞好处，凭什么？原本，以你幕师的身份，再怎么不合适，我多少也会拿出点东西来，就当是给小丫头的生辰之礼，可现在，恕老身直言，你史家……还配吗？”

最后这句话，蒋霸袖语气很重，毫不留情地在史中尚的伤口上撒盐。孙峦和洪婆婆都有些听不下去，却也没有开口说情。毕竟，事实确实如此，此一时彼一时，史家现在……麻烦很大。

史中尚安静地听着蒋霸袖把话说完，不发一言。倒是史夫人听出一丝不对，联想到老爷回来时六神无主的模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她表现得依旧平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自家夫君，起身为几人倒茶。

接过夫人递来的茶水，史中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也不喝茶，放下杯子解释道：“中尚还是有自知之明，从未想过让三位长老为难，原本是打算用一样还算拿得出手的宝物做交换，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中尚有一个更好的提议，相信长老们一定不会拒绝。”

“哈哈哈～幕师大人未免过于自信，难不成还舍得把女儿送走？”蒋霸袖冷笑一声，讽刺道：“不如……还是把你那所谓的宝物拿出来看看吧！”

其实老妇人心里根本没把史中尚口中的宝贝当一回事，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识过，能让她老人家动心的东西，可不是一个书香门第能够拿的出手。

哪知史中尚满脸严肃的看着她，认真道：“蒋长老明鉴，中尚正有此意！”

“哈哈哈～那还等什么，赶紧拿出来吧！”

蒋霸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顿时皱起眉头，放下茶杯重新拿起酒壶灌了起来。

可史中尚并未动弹，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不可救药！”

洪婆婆低声讽刺了一句后便没了继续挖苦的心思，扭头凝重地看向史中尚。

“嗯？”

老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眉头高高挑起。

“史家主，你确定？”

孙峦眼神复杂，他多少有些理解史中尚的决定，心中有那么一丝不忍。

毕竟是自家女儿，一旦送去武道世家学武，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二十年，在没有完成试炼，彻底出师之前，是没有机会可以回到史府的。就算日后学有所成，只要不是大宗师，就永远不可能脱离世家的束缚。就算史书缘有那个天赋和潜力突破到巅峰境界，得是猴年马月？那个时候史府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确定！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话说出口，史中尚对史夫人投去歉意目光，后者的身体微微颤抖，却默不做声，并未反对。

斩钉截铁的回应让三位长老的心思活络了起来。要是真的能将史书缘收入门下，以小姑娘强大的天赋，只要稍微花点时间和精力，投入一些资源，她很快就能成长起来，成为家族一大助力。

“老身有一事不明，还望幕师解惑。”

洪婆婆没有急着做决定，而是好奇问道：“以书缘在宴席上的表现来看，似乎已经学有所成，不知幕师大人是否方便透露她现在所学功法？还是说……书缘她已经有高人相授？”

之前的比试中，史书缘显然已经拥有不俗的武学功底，施展出来的身法更是一绝。若是自学，她所学功法绝非凡品，若是后者，这位高人也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只要功法适合，加入世家后已依然可以继续修炼，并非一定要修炼世家功法。以四大武道世家的底蕴和气度也不会强人所难，对她的功法产生什么占有的念头，但日后遇到瓶颈要想获得指点，就不得不将之分享出来，以便师傅对症下药，当然，也可以自己闭门造车，全看自己。

可若是已经拜了师傅，那就有些麻烦了。加入武道世家，自带功法可以，但是师傅必须得是世家内部成员，原有师傅要么放弃，要么一并加入世家，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没有例外，哪怕是史家也不行。

果然，史中尚露出难色，半晌才解释道：“实不相瞒，小女在习武这一块，我知之甚少，她自己也比较有主见，就没有不懂装懂，指手画脚。要说……她到底是学了什么功法，我并不知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家里从未给她找过师傅，所以不太可能是后者，即便是她私自拜师，到时候按规矩办事，长老们无需担心。”

洪婆婆点头，有史家主这句话，有没有拜师已经不重要，随即开口道：“既如此，那便让书缘来我洪家吧，老身亲自教导，日后成就宗师不是问题，大宗师也还是很有希望搏上一搏。”

一旁正忙着干饭的洪福陡然竖起耳朵。洪婆婆要是把史书缘收入门下他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他一直觉得少女亲切，人又漂亮，善良大方，要是能做他的小师妹再好不过！

洪兰愿意亲自收徒教导，史中尚既意外又惊喜，很想一口答应下来，却被他强行压制住冲动。

另外三家还没有说话，还事得静观其变。

果然，洪婆婆话音刚落，蒋霸袖就迫不及待开始拆台。

“笑话！去你洪家？还亲自教导！教完了好让你送去妖林送死吗？女娃子天赋好，成就宗师当然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得有命去成长才行，要是交给你，能活得下来？想要成为强者，雪州才是她的真正武台”

听了这话，联想到洪兰年轻时收徒的“光辉”战绩，原本还有些开心的史夫人顿时捏紧了手指。

被揭了伤疤，洪婆婆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毫不留情地反驳道：“呵呵～你蒋家每年死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没数？书缘要是去北方，能熬过明天初春都能算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