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福大急，按住伍六的同时再次往他体内渡送暖流，可一向百试百灵的暖流这次却丝毫不起作用，伍六依旧抽搐个不停，像是犯了癫痫。

多次尝试之后，洪福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内力，累瘫在地。伍六依旧在抽搐，好在窍孔终于不再有血液渗出，应该是在好转。

很快，伍六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依旧昏迷，没有清醒的迹象。

他目前不怎么稳定的状态让洪福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火堆熄灭，光亮消失，臭味也跟着减退了不少。小黑从潭水爬上岸，甩了甩毛发原地躺下，洪福也不嫌，躺在它潮湿的毛发上睡下。后半夜他也是累得不轻，斗妖猴倒还好，方才救伍六消耗最大，疲惫之下很快进入梦乡。

火堆里泛着荧荧火光的灰烬配上小黑节奏稳定的粗重喘息声让洞穴空间更显寂静。可惜的是，这份在妖林及其难寻的祥和很快便被一阵沉闷的雷声打破。熟睡中的洪福再次开始转动眼珠，气息逐渐暴虐起来。在他即将睁眼时，一只手掌突兀地按在了他的脑门，少年安静下来，暴虐气息随之消退，呼吸也趋于平稳。

小黑皱了皱鼻子，有了清醒的迹象，那只手掌再次按在了它的脑袋上，后者机警，瞬间抬起了耳朵，可还没来及睁眼，便重新耷拉下脑袋，昏睡了过去。

将少年抱出来放到了床上，那只手掌再次摸向他裤腰间的凸起，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扣了出来。

是一个木质的玩具小狗。

在看到这个小狗后手掌主人突然陷入呆滞，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沙哑呢喃道：“老黄！”

回过神，人影盯着洪福干净的面容，眼神复杂。

“是他吗？可他为什么会成为洪家的人？朱珍呢？洪家人杀了她？”

想到这里，人影突然一阵扭曲，浓郁煞气从他体内涌出，形成一道张牙舞爪的鬼影。鬼影在空中无声咆哮，猛得冲入洪福体内，少年的表情紧跟着痛苦起来，像是做了噩梦。于此同时，人影邪异的眼睛突然倒映出了一副画面，画面中，一男一女站在一道巨大的天坑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坑底，目光的中心是一道彩色光团，正散发着耀眼光芒。

画面闪过，女子怀抱婴孩出现在一个深山中的小村落，男子则怀揣着一团光亮借着夜色朝山上跑去。画面再闪，一个丑陋至极的女人抱着婴儿端坐在屋中，屋里屋外躺满了尸体，血流成河。接下来是女子抱着婴儿一路乞食的画面，一幅接着一幅飞速闪过，直到出现丑陋女人站在一个巨大的鸟巢之上手掐婴儿即将吞咬时，画面突然定格。

人影皱眉，迅速掐出一道手印。少年周身灰气翻滚，他的面容紧跟着挣扎起来，似乎并不想记起那段画面，可他的挣扎并未起到多大作用，人影眼中的画面动了起来。

丑陋女人在被婴孩触摸后突然清醒，将他丢下，自己跳下鸟巢，摔得头破血流。

看到这里，人影的呼吸粗重起来，可画面再次定格在女人逐渐黯淡的眼睛上。人影再次掐动手印，可画面无动于衷，仿佛到此为止。人影的眼神逐渐疯狂，突然一口鲜血喷在洪福脸上，血液在接触到少年的一瞬间就渗进了皮肤，那道鬼影随之从他体内钻了出来，不同于先前的虚无，鬼影泛着猩红之色，身体明显凝实许多，在少年头顶张牙舞爪一番后后再次冲入天灵。

少年顿时瞪大眼睛，瞳仁一阵变幻，隐隐有绿芒闪动，表情狰狞，颤抖不止，似乎在经历极大的痛苦。最后，像是被吸走了灵魂一般彻底瘫软在床上。

人影眼中画面一阵颤抖，继续转动起来。

婴孩趴伏在鸟巢边缘，下方空间一阵扭曲，出现了一个黑洞拉扯昏迷中的女人。人影瞳孔剧烈颤抖，眼看女人就要被吸入黑洞，画面突然模糊，直接破碎消散。

人影气急败坏，抬手一掌拍下，却稳稳停在了少年面门。犹豫许久，人影收回手，鬼影紧跟着从少年脑门爬出，可爬了一半莫名其妙地被卡住，下半身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人影诧异，再次掐印，鬼影随之咆哮，灰气翻滚，疯狂挣扎之下终于是抽出了一只脚。印决再转，就要将鬼影彻底收回，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突然从少年体内传出，眨眼间就将鬼影吸进了天灵。

人影愣神，下一秒突然抱住脑袋痛苦哀嚎，七窍鲜血喷涌，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鲜血从七窍流出，没了动静。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似有万千星辰悬浮却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冷冷扫了人影一眼后便再次合上，洞内重新陷入死寂。

翌日。

洪福怀抱一只人高的肥美猪蹄，啃的满嘴流油，可吃着吃着怀中猪蹄突然变成了妖猴，两条尾手从后庭硬生生扣出两坨黑漆漆的粑粑狠狠糊在了他的脸上，恶臭直冲天灵，瞬间将他熏醒。

“醒啦！咳咳～”

伍六冲少年挤出一丝笑容，手中拿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妖兽的骨头，正在往火堆里添火。他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还要苍白，抓握骨头的手臂微微颤抖，不时咳嗽出声，肉眼可见的虚弱。

“饿了吧？咳咳～再等会儿，肉汤得多熬熬才行！”

看着火堆上的骨锅，少年一阵惊奇，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大叔，这锅......该不会是妖兽的头骨吧？”

伍六笑着点头，指了指身后的床铺解释道：“它的！”

少年这才发现，伍六身后的床其实是铺设在妖兽的尸骨上。这头妖兽的骨架看起来像是一头牛，脚骨扁长，更像是鳍。

“你杀的？”

就体型来看，这头妖兽绝对无法通过潭底水道，大概率是洞穴的原主人。可伍六鹊巢鸠占就必须要干掉它，以他的实力......少年不得不好奇。

果然，伍六苦笑一声，摇头道：“我哪有那本事，咳咳”

说着，费力起身走到角落用手中骨头从粪堆中挑出一坨漆黑，回来丢进火堆，甩了甩脑袋继续解释道：“刚来那会，我不是在躲藏就是在逃亡，这里就是我在逃亡时，跳下潭水求生发现的，追杀我的那头妖物没有离开，正巧与狩猎回穴的此间主人撞上，等它回来时已经重伤，被我趁机给干掉了，追杀我的那头妖兽也死在了外面，它俩的尸体支撑了我大半年，不得不承认，我伍六还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洪福死死盯着火堆里的粪便，捂住鼻子陷入沉思。对于伍六所说的经历更是忍不住咋舌，完美诠释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这运气只用不错来形容实在谦虚，说是逆天也不为过，相比自己这一路披荆斩棘，少年甚至有些羡慕。

噗通一声响起，水花四溅，小黑受不了恶臭的味道，再次选择跳水。

洪福忍不住开口道：“要不我出去找些干柴回来？”

伍六反问道：“怎么带进来？”

少年看了眼水潭，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伍六咳嗽两声，给了少年台阶。

“其实树枝捡回来放几天烤烤就干了，只不过...我是故意用粪便来烧火，要的就是这个味道。”

“为什么？”

洪福惊讶，闻了闻夹杂浓重臭味的肉汤，开始怀疑伍六的口味。

似乎是看穿了少年的想法，伍六也不生气，从一个小骨盆里抓了一把该是调味料的东西撒进汤里，边搅拌边解释道：

“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嗅觉灵敏的妖物比比皆是，臭味主要是用来防备它们的，若是不加点料，哪怕不做饭，只要生火便会很快暴露位置，只要能活，臭就臭点吧。”

洪福恍然，认真道：“受教了！”

伍六笑了笑，抬起骨勺喝了一口，满意道：“可以吃了，量不多，你们多担待！”

然而这一口肉汤下肚，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在少年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了虚浮的身子，坐回床边。

“你没事吧？”

看着伍六再次流血的七窍，洪福总觉得他的身体不止是被妖猴打伤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