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县某作坊之中

“佐伯先生请看。”

佐伯闻言，接过羊安递来得数枚条形木章，便细细打量起来。

羊安于是继续介绍道：“正侧凸起刻字，以为印刷，背侧凹陷者，以为醒示。章底上、左两侧置卯眼，下、右则置榫头，如此前后左右皆可任意编排。”

佐伯依言，左右翻看，见果真如此。好奇之下，又不禁依背侧字体提示，将数枚木章以榫卯相连。

羊安见状，对身旁小工使了个眼色。小工忙取来一张佐伯纸，展于案上。又将一碗油墨递、一支毛刷献于佐伯。

佐伯不解，求助羊安道：“牧伯，这是何意？”

羊安笑了笑，回道：“佐伯先生且将油墨刷于章面，再印于纸上观之。”

佐伯领悟，忙依言而行，只见纸上瞬间呈出方才木章排列字样。

他虽非工匠出身，却是不折不扣的读书人，自然晓得其中意味。一时间竟激动到无以言加，只端起纸张，不断重复道：“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羊安脸上陪笑，心中却是暗自佩服毕岚天赋异禀。印刷机虽一时三刻难以完成，却能想到将榫卯使于章上。如此一来，虽费些功夫，总算也能完美替代。

不过话说回来，他本意，本是欲以铅铁制章，奈何工艺不堪一用，只待日后慢慢改进。

再看左右，国渊亦是面露惊喜，孙乾则兴奋问道：“师兄先前使人送先生书册，便是以此法所造？”

“非也，先前所用印刷之法，乃以整木雕刻，每每皆要重置，耗时耗工耗力，今法则更胜于前。”羊安说罢，又问佐伯道：“佐伯先生以为如何？”

佐伯晓得羊安所问，非是印刷技法如何，而是邀他举家迁居邺县或献造纸之法。却是犹豫道：“这……”

羊安见他面露难色，知今日还得加重砝码，于是掀开室中一张帷幔，一台木制机械，便显于众人眼前。

却闻他道：“此物名为印刷机，乃县中匠人所制，如今尚未完成。然依其言，上置活字章，下置佐伯纸。使人以握柄摇动，棘轮便可使上下闭合，如此一来，造书当如流水。故我欲于州郡设制印营，造纸、造书全在其中。”

众人闻言皆面露异彩，佐伯更是一边稍稍颤抖地轻抚印刷机，一边赞道：“奇思妙想，鬼斧神工！”

羊安又道：“佐伯先生，你有造纸之书，我有印刷之法，或虽皆为奇淫巧技，却可造福世间千万学者。佐伯先生啊，此等壮举，你我将来未必便不可流芳百世！”

佐伯沉默了，羊安前言虽绝口不提利字，然字里行间却又满是利字。譬如制印营一旦开设，自然须人督造，他佐伯亦自然当仁不让。又譬如前番雕版印刷所造，洛阳作价几何？若造书如流水，其中又有利几多？

然他毕竟是个读书人，今日若光以利诱，他当真未必便能应下。然一句流芳百世，却教他难以视若等闲。

良久，方闻他道：“邺县可有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