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榻上的男人翻了个身，墨色的发丝从额间滑过，微微有些凌乱的挡在他那隐于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侧脸脸颊前。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想带走他就是他有什么特殊吗？”

白亦非拉了一个椅子，坐在自己软榻的床头前

“不然那？你会对一个没有意义的人那么在意？”

五官分明如同大师级别雕刻艺术的脸庞微微前倾，暗红色的双眸内隐藏着一丝锐利。

以明辉的性格会对一个普通的墨鸦如此上心，如果没有特殊之处才是大问题

“看来你对我的了解有些片面，你是觉得我在图谋墨鸦身上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所以才对他那么上心，但我可以告诉你，并不是。”

明辉侧身换了一个慵懒的卧躺，看着端坐在他面前的白亦非。

“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当纷争落幕，我彻底离开这里的时候，凋零翡翠茶庄怎么办？”

白亦非愣了一下，他没想过。

或者说他在下意识的不去想这个问题。

许是在自欺欺人，又或者是这段时间明辉的大动作不断让他忘记了明辉原本准备在八玲珑事件后彻底离开新郑甚至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打算。

“习惯是很可怕的一种东西，你在这件事上犯了和韩非一样的错误，我只是需要一个人，而墨鸦恰好是那个符合我要求的人，所以我便对他上了心。”

白亦非微微皱眉，他不是很懂明辉这句话的含义。

“你要墨鸦做什么，你应该知道我指的不是你要带他去魏国做小动作这件事，而是你最开始招揽墨鸦的目的，又为什么是墨鸦？”

明辉勾起嘴角似乎很喜欢这种将他的理念分享给其他人的时刻。

“你还是没懂啊，我需要的不是墨鸦，只是恰好他是我能最快找到的又是最符合我要求的那个。最开始我只是看上了他轻功卓越，懂得进退，行事狠辣不会没事找事的好性格，”

“因为我三天两头就喜欢玩失踪，你家的厨子还有我借来的红瑜都不会武功，张辰双拳难敌四手，墨鸦是我为茶庄准备的备用店主，兼打手小二。”

“后来我从你这里得到了蜀山地图，那时候我便定下了要去蜀山一趟回收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的旅程，准备离开这个世界那是更后来的计划，只是后来波折丛生我才放弃了这个原定计划。”

“我在新郑茶庄自然而然可以挡住一切麻烦，但我不在茶庄去蜀山旅游的时候一个武功看得过去，不会没事找事，好奇心还没那么重的代理老板就很重要，墨鸦就是我能找到的最靠谱的那个人”

“这就像是吃香蕉之前你会非常自然的剥开香蕉片再吃而不是囫囵吞枣，吃土豆之前你肯定洗干净蒸熟而不是直接啃生的，我需要一个人，而墨鸦很合适，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更适合我自然也不会再去抓着墨鸦不放。”

“你的理解还是太片面了，在这点上韩非做的就比你好很多，你觉得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没有错，但我不是为了利益，只是我需要。”

明辉微微一笑

“如果做好事能达到我的目的，那我就去做好事，如果需要做恶事才能达成我的目的，那我就去做恶事，有墨鸦这样一个省心的打手，我这个老板可以肆无忌惮的很长时间玩消失并且不用担心自己的产业出现问题，所以我对他好，这就是原因，如同喝水吃饭般简单。”

红色的耳坠在白亦非面前闪烁着触目惊心的光泽，

深呼吸一口气，白亦非现在得承认他小觑了明辉的境界

这个人的思想和理念已经完全超脱于世俗，怪不得当时他对姬一虎那群二世祖能做出那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还面不改色。

只是需要，不分善恶不分对错，一切都在以他的需要为基础。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否认这个世界约定成俗的各种善恶观念？”

明辉伸出食指摇了两下，

“正义不过是道貌岸然的外表，道德不过是招摇过市的门面，你自己都说了这是约定成俗的，那这约定又是谁定下来的？”

修长完美宛若中世界贵族艺术品般的手指落在白亦非黑色的指甲之上

“你觉得自己是邪恶的吗？你为白甲军，为雪衣堡，为韩桓惠王，为韩安王，为整个韩国做出来的努力让这个国度存活的时间更久但同样你也被世人定义为助纣为虐。”

明辉戳了戳白亦非的指甲面

“恶，什么是恶？恶仅仅是伤害人吗？要这么简单，那风暴也是恶的了，人类的世界还有火灾，还有冰雹，但这些却被称为‘天灾’而不会像你一样天天被代表着正义的江湖中人谩骂。”

“但你不是邪恶的嘛？如果你不是邪恶的，那么那些因为你修炼了邪功，为了获得逆天改命的强大力量为了保证自己不死而无辜遭受迫害的女子又算得上什么那？”

白亦非觉得自己喉头有些发紧，明辉的这番话简直是恶魔的低语

“所以你需要的不是墨鸦，这次你带墨鸦过去，不过是因为墨鸦是黑暗中人，他做事不会优柔寡断，就算知道了你做出来的这一系列的小动作也不会对此心生多少隔阂，他是你能找到的最适合人选罢了”

墨鸦的轻功无双代表着他的能力强悍，墨鸦的杀伐果断代表着他不会在不该怜悯的时候心生仁慈，墨鸦的黑暗经历代表着他对这个世界有着深刻的认知明白非黑即白并不存在。

在明辉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墨鸦是最适合陪他一起去魏国搞事情的人罢了！

打了个响指明辉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回答正确，能让我另眼相待刮目相看的人必须是能将他的闪光点从一而终保持下去的人，大家都是犯下了不少罪孽的人，要是真的放下刀就能成神，那些被你被我被我们杀死的无辜人上哪去伸冤啊”

“所以这就是他选择带领百鸟向我投诚的原因？”

白亦非对墨鸦的能力是认可的，如果没点能力，墨鸦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深得姬无夜的信任当上百鸟的首领。

红鸮虽然针对墨鸦，但墨鸦当时也不一定只有那么一个向他投诚的选项去处理红鸮的针对。

以墨鸦的武功，杀了红鸮也是一个非常便利的可以永绝后患的选择。

“没错，他之前问我能不能多带几个人一起去茶庄打杂，然后被我拒绝了，就算百鸟不是个好组织充满着血腥的味道，但总会有些人有些事让他割舍不下。”

百鸟是姬无夜的组织，姬无夜一招败北，百鸟何去何从，如果找不到一个大树，百鸟中的每一个人恐怕都会被韩王安清算。

树倒猢狲散，百鸟这些年那个人手上不是沾满了血腥？

墨鸦带着百鸟投诚白亦非就是为了保护白凤，保护鹦歌，甚至是保护红鸠，保护他的每一个同伴。

只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想从白亦非手里出去回家种田可没那么容易。

“墨鸦这么好用的一柄刀我估计你是不会愿意现在就放下，所以我这次也只是向你借用，但我终究是准备离开的，而他是最适合继承我留在新郑的遗产的人选，我离开的时候必然是天下太平大势已定的时候，等尘埃落定，他想回家种田我的遗产就派上了用处对吧。”

白亦非微微偏头，看向窗外，暗红色的眸子内闪过一丝复杂，快到无法捕捉。

确实就像明辉所说的这样，他终究是要离开的，或早或晚。

习惯确实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仅仅是两年的接触他居然就习惯了明辉的存在。

当习惯变成依赖，当依赖的东西不可靠了，不照常工作了，甚至开始和你对抗时，你就会瞬间手足无措，陷入被动，任人宰割。

习惯了明辉这种江山几杯酒，千秋一壶茶宛若神灵在世的手段他都忘了明辉本不属于这里。

“所以你要是没有其他的疑问，墨鸦我就先借走了？”

白亦非叹息一声

“你看我像是没别的疑问的样子吗？墨鸦我可以借你，但你是不是先把你的计划和我说一说，最差我也能帮你掠阵吧”

“行，我的计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