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教官安排，下午军训内容是实弹训练。

郭较天摩挲着手中的突击步枪，两眼放光：“教官，这是真家伙吗？”

“那当然。”

曹鸣喜看着这群兴奋又好奇的“中学生”，心里很是得意，决定一会儿给他们好好上一课，让他们瞧瞧退伍军人的威武。

他看看其他班排列好的方队，又说：“把枪先放下，打靶之前，我们先站会儿军姿。”

“哇，老大，别站了嘛……”一个男生眉头皱了皱，“早上咱站得那么好，下午太阳又那么大……”

“你话多！”

曹鸣喜怒目圆睁，把那男生又吓了回去。他当即一声口令，所有学生规规矩矩排好方队。

虽然他手下这群“兵”相对于其他班而言，身体素质普遍比较强，队伍性也比较高，不过，他还是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厉声批评：“集合得太慢了——一会儿多站半小时。”

注意到许多人脸上的不悦，曹鸣喜也不放在心上，而是捡起一把步枪，将其高举，讥讽地笑道：“想不站军姿、直接打靶也行——现在喊报告举手申请出列，一分钟之内，把这杆枪拆开又装好，我就让你打靶，打完直接去休息点歇着；要是举手出来了，但拼不好……哼。”

曹鸣喜相信，这些学生是没有这种勇气与实力的；事情一开始也确如他所想，学生们都站得规规矩矩的。

但很快，他看见一个银发的西洋少女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借助系统的翻译，安听懂了刚刚教官的话。

“what are you doing!”楚离在通讯惊问。

“I don't want to stand here bored.（不想在这里无聊地站军姿而已。）”

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安迅速走出队列，向神情略有惊异的曹鸣喜行了个非常标准的军礼，随即接过步枪，只是摆弄着看了一阵，便单膝跪下，把枪摆在地上，抬头注视曹鸣喜。

曹鸣喜知道她在等自己发信号。当即拿出秒表，饶有兴趣地盯着安没有波澜的眼神，喊了开始。

安立刻开始行动，只是眨眼间，那杆突击步枪便成了一地的零件；过了又似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安手上又出现了一把将近成型的突击步枪：看起来，好像她已经用了这把枪很多年似的，对它了如指掌。

当安最后完成的时候，曹鸣喜立刻按下秒表。他没有忙着宣布结果，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秒表——然而头上沁出的一层密密的细汗，告诉了旁人他内心的惊愕。

安把枪轻轻放在地上，走到曹鸣喜身后，看了秒表一眼。

“I lost-- 0.1 sends more.（我输了——多了0.1秒。）”

安的语气云淡风轻。

学过一点英文的曹鸣喜恰好听懂了安的话。他僵硬地转过头，与安对视，好半天，才问：“你听得懂中文吗？”

安点点头。

“100个俯卧撑。”

安没有犹豫，马上趴下，看着很轻松地做完100个——不过站起来时，还是可以看见她累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

曹鸣喜注视安跑步回到方队的身影，不禁轻声呢喃：

“挺不错的。”

……

下午的休息时间，在其他还在训练的班级嘈杂的枪声中，楚离本想找王秋河询问他的情报，富江叫住了他。

“北条君、中国の高校は、みんなこのように军事训练をしていますか？（北条君，华夏的高中，都这样军训吗？）”

“都军训で间违いない……。しかし実弾训练をしているのは、私は初めて会った…（是都军训没错……但搞实弹训练的，我还是头一次碰到……）”

楚离话毕，看向富江，正要问她问这个干嘛，看见的却是富江神情凝重的侧颜。

她正凝视那些握枪的少年少女，眼神深邃，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

“同学，我听你们老师说，你会英语？”

教官的声音在楚离身后响起，让楚离转过头去。

曹鸣喜拍拍楚离的肩膀，指向不远处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安。

“你帮我问问，她是不是华夏国籍，以前在哪受的训练？”

楚离暗叫不好，知道今天安这一秀秀出麻烦了。然而，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走向安，便在通讯上给她解释情况，并表面上与安进行曹鸣喜要求的交谈。

安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惹出祸，带着楚离前往曹鸣喜处，表示会当面与他谈。

曹鸣喜并没有直接询问安，而是把两人带到总教官处，悄悄对总教官耳语几句。

总教官点点头，又把二人带到行政楼一间没有人的办公室。他命令楚离叫安在此处等候，他又打了个电话，接着便让楚离走了。

楚离不情不愿地走出行政楼，刚要在通讯上数落安，却收到安的消息：

“把我换出去，张三比我更适合这个任务。”

“为什么？！”

“他是渗透机器人，能更好地融入学生群体——我不行，我和他们脱节太多了……留下来对你任务不利，对我也是一种煎熬。”

“你……”

“我昨天晚上已经仔细看过系统了，在‘随从’子菜单中，你可以把我换出游戏……每局只有一次改变随从的机会……”

“不，我是想说，你完全可以适应的——为什么？”

“……我已经把我的后路斩断了，你还能让我怎么样？”

“跟我说实话。”楚离想起了那晚青春之泉旁边发生的事，一下子冷静下来，平和地问，“是因为梁潇潇吧？”

安没有回应。

她不想告诉楚离，这几天她看着楚离和梁潇潇亲昵的身影，内心深处的煎熬。

楚离见安没回复，也懂了，知道安心里还是没有放下自己，不免叹了口气。

“我尊重你的选择。”

……

安失踪了。

因为她的久久未归，晚餐的食堂里，26、27班的学生们对这件事议论纷纷。大家都知道，安不可能是简单，但她肯定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所以几乎都认定安现在是凶多吉少。

楚离从食堂到教室，一直沉默不语。虽然他并不喜欢安，但今天这个事情，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很渣。

当初让安签主仆条约，是不是我草率了……

不知是不是同样被楚离的低落情绪感染，富江一到座位，就喟叹：“运が悪いですね--またコミュニケーションできる人が一人いませんね。（真是倒霉啊——又少了一个可以交流的人啦）”

楚离想起昨晚安发来的消息，不免问富江：“彼女はまだ日本语が话せますか。（她还会说日语吗？）”

“いいえ、私は英语が话せます。（不，是我会说英语。）”

“どうして今まであなたの话を闻いたことがないのですか。（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你讲过？）”

富江看了楚离一眼，莞尔一笑。

“アメリカの大兵たちが私の母体を教えてくれた…正直に言って、私は彼女の记忆を思い出したくない。（一群美国大兵教我的母体的……老实说，我根本不想回忆她的记忆。）”

富江注视着楚离好奇的目光，神情凝重起来，沉默片刻，还是委婉地告诉楚离：“彼女の记忆を借りて、1945年に长崎で起きたことをこの目で见たことがありますが、今でも记忆に新しい……。私は他のすべての女性を见下して、胜手なことをするアメリカ人を见下して、その自分が苦労して强引に耻を隠している时代をもっと见下しています…今を生きるのはいいですね。（借着她的记忆，我亲眼见过1945年在长崎发生的事情，现在还记忆犹新……我瞧不起别的所有女人，瞧不起那些肆意妄为的美国佬，更瞧不起那个自讨苦吃又强行遮羞的年代……活在当下，挺好的。）”

富江说着，竟然流出了眼泪。

楚离听完她的话，只是沉默——身为华夏人，对于东瀛在20世纪的那段历史，他也确实什么都不想说。

富江看着门边，忽然将眼泪一抹，强颜欢笑：“あ、新しいクラスメートが来ました。（啊，来新同学了。）”

楚离闻言看去，却见打扮得异常帅气的张三，在女生们惊艳的眼神中走进来。通过面部液态金属的微调，他此时的外貌气质，比慕容成德还要更胜一筹。

楚离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出声，只能强憋着给他发去通讯：“老张，何必呢？”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在楚离迷惑的眼神中，张三微笑着走来，倒是让想主动出击的富江收回脚步。富江用手托着下巴，眼神迷离，注视着张三的眼睛。

她的魅惑对张三当然没用，然而张三竟也做出含情脉脉的神态，径直走到富江身边，温柔地与她打了声招呼，随即变脸，冷冰冰地对楚离说：“兄弟，你的位置，我要了。”

第二次被撵同桌，楚离却是求之不得。嬉皮笑脸地收好了桌子，换到安的空桌子上去——那里正好是梁潇潇右后方。

富江看着新同桌炽热的眼神，意识到不对劲，起身要走，被张三一把拉住。她刚叫楚离一声，想要求楚离解围，不成想楚离充耳不闻，却是张三十分欠打的来了一句：“い、女、私の彼女になってほしい（喂，女人，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富江刚要按惯例回怼上去，忽然被张三拉到怀里，强吻上去。

这可把看热闹的周围人吓住了。

富江捶打张三十几秒，张三才松口，放开怔住的富江。他冲在座所有人露出胜利的微笑，洪亮地做出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张三，绰号法外狂徒，以后请多关照。”

楚离看着张三身旁气得浑身颤抖的富江，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安还说你更合适呢……你这好像更不正常啊兄弟！

张三对富江却是看都不看，只是指着她，高声说：“以后这就是我女朋友了，谁敢欺负她我削谁啊。”

但是，私底下，他却发消息给楚离：“开清心咒和望气术，注意富江的气场变化。”

本来还摸不着头脑的楚离，这下明白了张三的用意——他是要尽可能地采集富江的数据。

发完消息，张三就注意到，身后的富江产生了异常的磁场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