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用一块大洋，就拿下了这个房间一个月的居住权。连夜把房间收拾完，为自己编好一套简历，又兑了些现大洋和铜板，精疲力尽的楚离倒头就睡。第二天等他起来，已经日上三竿了。饥肠辘辘的楚离招呼苏虢一声，一人一妖就下楼寻吃的去了。

太阳升起，这个小县城又恢复了生机。昨晚还空荡荡的街道现在人来人往，小巷胡同里满是孩子玩闹的欢笑。楚离抱着苏虢，为一群追着风车的小孩让开道，循着一缕鲜香，灵活地绕过一群正攀谈玩笑的小姐太太，终是来到香味源头。

那是个煎饼摊，摊煎饼的是个白净的妇女，身穿棕黑花衣，外罩粗糙的布围裙。虽然身边有一个十五出头的姑娘和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帮忙打下手，可这妇女看起来却不怎么显老，就是头上斑驳的白发带来的风霜，也让妇女温暖的笑容融化了。也许遗传自母亲，两个女孩也长得水灵灵的。

摊子后面就是一辆老式的木板推车，看来老板娘的家伙事都是用它推来的；围在摊子前的人比较多，似乎她家的煎饼吃起来也像闻起来那样美妙。

楚离好不容易凑进去，把苏虢放在地上，向妇女浅浅地笑着：“您好，请给我来两份煎饼。”

“好嘞。”

妇女叫姑娘给几个客人切煎饼，手上开始为楚离的订单工作起来。边娴熟地操作着，边还和楚离聊着天：“哟，小先生，我看您这还养狐狸呢？”

“害，荒山野岭里看它受伤了，怪可怜的，就自己收养了。”

“听您的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吧？”

楚离点点头，开始训练自己的简历：“啊，我昨晚刚进城……我以前是跟着爹在山上当猎户的，后来嘛感觉村里没啥意思，就想进城来闯一闯，开开眼界。”

“嗯，小伙子有志向，好！”老板娘连连点头，吆喝着叫姑娘把楚离的煎饼切装好，开始下一个客人的订单，又问，“那你想找份什么差事呢？”

“我以前当猎户的嘛，就想来当个警察试试……”楚离接过煎饼，朝姑娘道了声谢，把一块拿给苏虢，一块自己吃，“婶子，我想问问，这里的警察局怎么走啊？”

“咦，这里是城西，那里在城东，隔得可远哩——不过嘛，你顺着这条大路，一直往那个方向走（老板娘指着一间银行），到那个什么曼蒂夜总会那个十字路口，拐进邮局那个路口，一直走就能到了。”

“诶，谢谢婶子。”

一人一妖用餐完毕，楚离收好纸袋垃圾，便带着苏虢上路。差不多走了两个小时，楚离才找到警察局。看到门口贴着的巡警招聘公告，楚离放心多了，嘱咐苏虢藏好等着自己，便进了警察局。

警察局里挂的是五色旗：看来这座城市是北洋军阀管的。

依靠自己昨晚和查资料的张三合作编出来的简历，以及原力心控的能力部分辅助，楚离顺利见到了分管人事问题的长官。

长官留着一字胡，一头黑发油腻腻的，身形大腹便便，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楚离。李衷见楚离年轻的面孔与泰然自若的模样，肯定地微微点头，问了楚离一些基本身份信息问题后，问楚离：“你认字吗？”

“会一点，长官。”

“那好，我们这里正好有份差事。”

李衷打开抽屉，拿出几本书和小册子扔在桌上。

“最近县二中的危险活动有点频繁，我需要你跟着那边的弟兄，每天检查入校人员的，看看有没有这类似的书籍——有就没收，而且还要把人扣下来立案调查。每天你们还要两人一组轮岗守在那里，要是学生们有什么危险活动，马上回来汇报。”

看着桌上那些明明白纸黑字却冒着红光的文本，楚离还是点点头：查不查是一回事，抓不抓那是另一回事。

李衷笑了，竟然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不免让楚离打了个寒噤。

……

……

……

谷盈县县立第二高级中学，前身是谷盈县的老私塾。学校修在一座小山坡上，只有前大门低缓的楼梯与外界相连。时间正是午饭饭点，已经吃过午餐、换好一身黑狗皮的楚离，背着只配了五发子弹的汉阳造，牵着已经加上狗项圈的苏虢，在一个瘦高个巡警的引领下来到学校门口。

瘦高个名叫卢发九，是楚离在这里的同事。据他说，加上楚离，现在在县二中门口检查的巡警总共四个：除他之外，还有爱喝酒的壮汉洪泂和流浪汉出身的少年华小强。

离谱的是，这三个来检查违禁书籍的警察里，居然一个识字的都没有——他们全部是死背住那些特定字眼的——这也导致他们时不时地也会抓错人。而县二中的学生，家里基本也是有点后台的，每次三人错误的指认，都会导致警察局吃些苦头。

楚离突然间有些理解李衷那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的含义了……

卢发九带着楚离换下洪泂和华小强去吃饭，带楚离在这巡查的同时，也向楚离介绍起周遭情况。

“这地界你别看它小，县里为数不多的洋人这一片就住了两家。学校旁边那个书店，是东洋人开的，老板脾气都不错；但是书店对面那个东洋饭店，老板和他儿子就很惹人烦……我悄悄跟你说啊，其实咱兄弟四个在这里站岗，明面上说是监视这学校，其实就是给这两家洋人当门卫——前几年北平和上海那边学生闹造反的时候，这些小毛孩子也跟着干了，让这些洋人把我们局长好一顿训啊……好家伙，要不是局长怂了，我才不来这活受罪呢！”

其实不用卢发九说，楚离看见“长谷川书屋”和“弥勒屋”这两个和风招牌，就知道老板身份了。

“不过嘛，在这干活倒还有点好的——你是不知道，那些女学生那个俊哟啧啧啧啧。检查的时候，偷偷把她们小手一摸，滑滑的，舒服死了……”

注意到楚离怪异的眼神，卢发九意识到楚离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尴尬地咳嗽两声，换了语气：“总之嘛，就是精灵点，别惹富家子，也别惹东洋人。”

楚离“嗯”了一下，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楚离和卢发九回学校大门的路上，要经过书店时，一辆小轿车停在书店前，然后从上面下来三个穿和服的人：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十五六的少女，还有个四五岁的男孩。妇女朝书店里呼唤一声，一个穿着咖啡色西装的戴眼镜中年男人便兴高采烈地跑出来，与女人相拥。

“那个男人就是书店老板……喂，你怎么了？”

卢发九看见突然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的楚离，吓了一跳。而此时此刻，楚离的目光被锁定在少女白皙的面容上：倒不是少女生得有多么美丽，而是她的面容上一次出现在楚离面前后，楚离已经永生难忘。

浅川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