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堡，一座位于神圣布路斯帝国南方山区两条河流交汇处的城市，以城内山顶的城堡得名。

这座城市原本就商贸发达，在一条支流上游的运河修通连接两大水系，使得大陆北边沿海的货物可以通过水路抵达南面沿海后，城市规模十几年间就翻了一翻。

除了商业，这里风景如画，气候宜人，不少有钱人来这里度假，皇室在附近的山顶上修建了一座行宫。

威廉与埃特娜在此告别，埃特娜将乘船逆流而上，通过运河后再往南直达皇家高等炼金学院所在的城市明兴城；威廉将顺流而下，直达科伦城。

不过威廉没急着走，他听说附近山中小河秋天退水，鱼在水里缺乏食物，同时它们必须在入冬之前吃饱喝足，所以这时候口多。

“一条鱼都没钓到？”

一位戴着墨镜牵着马在河边散步的贵妇人惊讶地看着威廉身边空空如也的木桶。

威廉记得这位穿着骑装一大早骑马路过的大姐，马是好马，鞍是好鞍，衣装是好衣装，墨镜是好墨镜，人也是美人，年纪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

他心想这阿姨应该是来这里游玩的贵族夫人，便回答道：“这里的鱼欺负外地人。”

那贵妇人一愣，随后笑得直不起身。

第二天清晨，那位贵妇人穿着猎装拿着弓箭路过河边，还和威廉打了个招呼。

到了傍晚，她回家的时候走到威廉身后，摇了摇头，往依旧空着的木桶里放了一只胖乎乎的野鸡。

第三天一早，贵妇人又出现了，她今天提着一个篮子，早晨送了威廉一个面包圈，下午回来的时候往空木桶里放了一些无毒副作用的蘑菇。

第四天早晨，贵妇人对威廉说道：“让我试试，说不定我能钓上。”

威廉心想您这意思是我怎么都钓不上是吧，于是摇头说道：“钓鱼的水太深，你把持不住的。”

这位贵妇人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面包，满面笑容地说道：“我请你吃果酱面包，你让我试试一下好不好，我还没钓过鱼呢。”

“好吧。”威廉说道，“我帮你把鱼饵勾上。”

他不是贪图一个果酱面包，而是看到这位阿姨真的对钓鱼感兴趣，那就相当于传教了。

秋天的天空一丝云都没有，天气已经很凉了，但是阳光照在身上还是暖暖的。

威廉有气无力地躺在河边的草地上，虽然阳光温暖，但心中凉嗖嗖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里的鱼欺负外地人”。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鱼饵，同样的渔具，这位第一次钓鱼的阿姨每隔几分钟就发出十几岁少女一般的笑声，提起鱼竿，把钓到的鱼放进木桶，然后自己穿上鱼饵满脸期待地下钩。

木桶很快就装不下了，她干脆把鱼都倒回河里继续钓。

“钓鱼很简单嘛，”又钓起一条鱼的贵妇人说道，“也很有意思，让人无时无刻充满了期待。”

深受打击的威廉来了精神，马上说道：“是啊是啊，对未来的期待与未来的不确定性，就是钓鱼最大的乐趣所在。”

“人很难看到水下的情况，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钓到什么，是鱼，是乌龟，或者是传说中的巨龙。”

贵妇人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他，问道：“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威廉。”威廉马上回答道。

“我叫阿达。”贵妇人也自我介绍道，不过没说姓氏。

有了这个开头，两人开始闲聊起来。

接近中午的时候，天空突然一暗，威廉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抬头望去，一位黑色的巨龙从天而降。

有波音707那么大的巨龙降落在两人身后，落地时已经变成了一位外貌和人一样的中年学者。

“阿达，好久不见。”巨龙熟悉地打招呼，“这位小朋友第一次见面啊，是你的学生吗？”

阿达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巴贝奇，你又来躲债了？”

巴贝奇满脸苦涩地说道：“差点被艾萨克长老和莱布尼茨长老给堵在家里，还好你父亲给我通风报信。”

阿达捂着嘴笑了起来，打趣道：“能让艾萨克长老和莱布尼茨长老团结一致的事情也只有向你讨债了。”

威廉在一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首先是传说中的巨龙都是躺在金币上睡觉的，居然还有欠债的巨龙；其次是这位巴贝奇的瞳孔是竖着的，和埃特娜的眼睛很像，只是细节上有点差异。

巴贝奇发现了他的异样，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和蔼地说道：“不用害怕，我不吃人。”

“不是。”威廉回道，“我只是惊讶居然有巨龙会欠债。”

巴贝奇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这些年来一直在研究一种可以计算的机器，只是零件加工很麻烦，要花很多的钱。”

威廉听后面色突然凝重起来，试探着问道：“是通过齿轮转动来进行计算吗？”

巴贝奇一愣，转头向阿达问道：“你和他拿我来打趣？”

阿达笑着摇头说道：“我今天才知道威廉的名字呢，我们都在聊钓鱼的事情，那会提到你。”

“我想，他应该和你有相同的想法吧。”

“哦？”巴贝奇惊讶又兴奋地看向威廉，“这位先生，你也认为通过齿轮转动可以计算数字？”

威廉也兴奋了起来，上辈子在大学的校史室里见过一台以前用过的手摇计算器，后来好奇之下到网吧搜了一下工作原理，现在还记得个大概。

他对巴贝奇说道：“我的想法是用齿轮来表示各个数位上的数字，通过齿轮的比来解决进位问题，低位的齿轮每转动10圈，高位上的齿轮只转动1圈，这样就能实现加减法了。”

“乘法和除法我还没想好，不过我想应该不是问题。”

他只是记不得了，要自己想的话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巴贝奇高兴地说道：“你的想法和帕斯卡一样，他很多年前就制作出了这样的机器，不过后来去研究其它东西了。”

“不过我设计的机器更进一步，可惜啊，研究太费钱了。”

威廉点了点头，一想起手摇计算器里面大大小小的齿轮脑袋都有点晕。

手摇计算器是一个划时代的发明，它将计算从脑力活动变成了体力活动，而且钱途十分广泛，凡是要记账的地方都有需求。

不过现在要做一台手摇计算器的成本可不低，它的核心部件齿轮对精度和强度的要求很高，目前只能手工慢慢锉。

威廉的脸一下子夸了下来，无奈地说道：“我有廉价的制作齿轮的方法，但是……”

“但是什么？”巴贝奇的眼中顿时冒出光芒。

威廉苦笑着说道：“举个例子，如果说齿轮是做好的白面包，它需要烤炉、燃料、磨、小麦、农具、开垦好的田地，最重要的是做事情的人。”

“现在嘛，什么都没有。”

巴贝奇马上说道：“走，我们去阿达住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你的想法。”

他的直觉在呐喊，自己摆脱负债就靠这个年轻人了。

巴贝奇和阿达是多年的朋友，来这里躲债不是一两次，就拉着威廉往山林间的小庄园走去。

阿达没跟着，说要钓多点鱼回去。

奢华的客厅里，威廉把滚齿机、铣齿机和其它机床的概念对巴贝奇说了一遍。

巴贝奇在巨龙中的绰号[齿轮巨匠]，对机械加工是有了解的，思考片刻后说道：“你的想法极好，不过这首先需要解决机械动力的问题，否则只能和现在的人力车床一样，力量不够也无法持久，更会影响精度。”

威廉有些无奈地说：“动力上的问题我有想法，但也只是想法，要做出成品除了需要手工精湛的工匠，还需要有人进行进一步的优化设计，这就需要丰富的数学知识。”

“工匠我可以找矮人们帮忙，但是优化设计就难了。”

“更重要的是，前期需要投入很多资金，我那点钱可不够。”

巴贝奇听完后嘴角微微勾起，得意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世界上谁的数学水平最高。”

威廉摇了摇头。

巴贝奇更得意地说道：“是我们巨龙。”

“和其它种族比起来，我们的寿命漫长，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开始研究起各种各样的知识，然后我们发现了数学的美妙所在。”

威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以前只知道巨龙活得最长，排第二的是南方的精灵，只听说精灵们对艺术和魔法有很深的研究，但是没想到巨龙们搞数学去了。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巨龙爱财，但巨额财富主要靠长时间的积累，论赚钱的手段和其他种族比起来差远了。

威廉心中正盘算着该怎么与巨龙们合作，巴贝奇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我看阁下不是平常人，不知有没有兴趣雇佣我？”

“这个……”威廉苦笑起来，“我虽然很想雇佣您，但我现在只是得了贵族院的来信，爵位和封地还没有着落呢。”

巴贝奇马上说道：“这没问题，接下来我随你行动，具体的等你的封地落实了再说，我对经营封地还是很自信的。”

“我也可以帮你打仗，不过得加钱！”

威廉稍微一想便马上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