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灵的确知无不言。

每一个持录人得到妖怪的报恩之后，都无法立刻据为已用，需要用修行力量去慢慢融进体内，这个熔炼的过程可快可慢。

持录人的体质不同，能力高低不同，熔炼的速度便也不同。

这个熔炼的过程也被很多持录人叫做净化。

过滤掉其中不需要的，只留下自己所需的。

而童子童女以及护法们从持录人手中能够获取的，就是被净化之后的灵星报恩。

“我只是一个人类，要如何得知我有多少修行力量，又怎么运用它，提升它？”林叙问。

窖灵伸出一只手去，手腕纤细，手指纤长，小小的手心向上，示意林叙触她的掌心，缓声道：“先生试试。”

她的手太小了，林叙的指尖放上去时，她便用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指尖，闭上了双眼。

林叙眼前一片恍惚，仿佛看见了一间温暖的小屋，客厅的茶几上面端正的摆放着一本封皮无字的书，他伸手想要去触，那书便随着他的心意被打开，里面仍是空的。

但字已经显现在了林叙的心中。

妖录中存有的记忆尚有八百余个，妖录中的空间余量甚至比窖灵说得更多，再存二三十个也足够。

空间稳定牢固，给他极大的安全感。

这间屋子亦是。

——这是他和母亲共同生活了四年，又独自生活十年的地方。

是他的家。

窗边的风铃轻动，但没有发出声响，林叙抬头望去，风铃颜色如新，像才刚做好没有用多久。

“这是什么地方？”林叙问。

“我不知道，先生。这是您心中所想，旁人无法观知，我看不见。您能看见自己的修行力量吗？”

“看不见。”

窖灵想了想：“您尝试唤它呢？”

“叫不来。”

“嗯……”窖灵沉吟，“我看不见，但能感知到您的修行力量并不弱，足以撑起这本妖录，乃至扩至更大。”

画面渐退，林叙收回手。

江月殷切的瞧着他。

林叙道：“我可以帮你存储记忆。”

“多谢先生！”窖灵连忙伏在地上，行了跪拜大礼。

“我应该怎么做？”

“准允我的记忆里被存放进您的妖录中，并在我的身上留下妖录印记即可。”

“好。”林叙应声，“准备好了吗？”

“请先生开始。”

窖灵说话间，身体缓缓飘浮而起，房间内本是无风的，可她的衣带却随风而起，在空中飘动。

妖录也发出光亮，书页开始无风自动，越来越快。

风铃开始响动。

不仅仅是客厅窗边的，每一个房间窗口上挂着的风铃都在发出脆响。

林叙的手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自然落在其中一页上，启声：“请将窖灵想留下的记忆存储于此。”

话音落的瞬间，窖灵的身体迸发出光亮。那光束汇聚在一起，流淌进这一页的书页中。

与此同时，另一股光亮自然飘向林叙，柔和细腻的把他包裹起来，再如星点般浸进他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窖灵双手捧在林叙面前，虔诚等待，林叙用手指在她面前写下一字“灵”，那字缓慢的落在窖灵的身体里，轻微一亮，融进她的身体中。

一切结束，妖录最先归于平静。

窖灵坠回原地，因为给出的报恩让她身体无法负荷，面有痛苦的喘息。

但片刻之后又化出欣慰满足的笑，对着林叙道谢：“多谢先生垂怜！”

林叙：“也多谢你。”

“谢我……什么？”温柔的眉眼间带着不解。

“回答我的问题，让我探知修行力量，教会我存放记忆，并给我珍贵的报恩。”

每说一个，窖灵惊讶的眼神就更紧一分。话落的时候，窖灵笑叹：“先生真是个温柔的人。”

尽管妖录的记忆存取是一场交易，可持录人的姿态向来是高于妖怪的。

存取都像对妖怪的施舍，不被轻慢对待已是不易，何谈像林叙这样平等对待，又因此道谢。

妖录摊开的那一页上，仅有一点点小小的线条，和其它的页面比起来显得粗糙极了。

江月也看着违和感极强的那一页，忍不住问窖灵：“你存的记忆这么单调的吗？”

随后手指着旁边五彩斑斓的道：“你看其它妖的，你这个显得好敷衍啊。”

窖灵挪着身子跳向前，站在妖录的旁边左右看了看，道：“这……应该是持录人画的。”

“自己画的？”林叙疑惑道。

“我是这样猜测的，妖录的记忆存下来就是这样的。”窖灵指着自己的那一页道，“我虽没有存储过记忆，但拜访另一位先生时有幸看见过他的妖录中的样子，线条虽然会不同，但就是这样的。”

“……好丑。”江月忍不住道。

说完怂怂的去看林叙，害怕他会斥她没礼貌。

但见林叙的目光也沉沉的看着那条线，点头：“确实。”

窖灵尴尬的伸出两只手去捂住，可手太小，线条仍从两边延展出来，“可妖怪的记忆存进来都是这样的。”

江月：“都丑和只丑一个的区别罢了。”

“欸？不要这样说……”

线条是淡灰色的，看起来了无生气，林叙细看旁边那一页的，彩铅的绘画之下确实也有这样的线条，单薄简略，只是被周围的绘画融合的很好，不易被发现。

林叙觉得困倦。

看了一眼时间，没想到这样一折腾竟已经快要两个小时了。

他没打算留宿窖灵，下了逐客令。

窖灵温婉的笑道：“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想尽快做好承诺给先生的事情，就想着趁着今夜帮助先生的朋友稳固妖魄，助她修行。请先生放心，我才给出报恩，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是没有能力害她的。”

林叙询问的视线落向江月。

江月别扭的：“我刚凶了你，你还愿意帮我？”

“你是先生的朋友，万事以好友安危为先，只让窖灵觉得羡慕，怎会因此有怨怼的心思。”窖灵说着，浅笑着伸出手望着江月。

江月伸出食指来点在窖灵的指尖处，唇角弯弯的也笑开了，“那就麻烦你了。”

林叙为客厅留了一盏灯，关了电视机，回卧室休息。

“等等。”江月叫住他，“你像我这样，用心将意念汇聚到指尖，就这样……”

她的两只手在胸前结印，小拇指和无名指交叠相握，食指和中指直立并靠。手腕轻旋，月白色的微光自她指尖浮出。

随着她的呼吸隐隐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