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中，气氛一时间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

杨贵妃慵懒的在旁边看着。

李隆基微眯着双眼，几次想要开口。

冬暝的话非常具有杀伤力。

因为他说的就是事实。

李隆基的确是因为想要借助长生宫，达到长生目的，同时给自己在三教九流当中布置眼线，才会让冬暝有了国师之位。

冬暝具备国师之位，实际上就是长生宫如果愿意，便可以将手脚渗透到朝堂。

也正因如此，李隆基才又给了冬暝一定的权利限制。

让长生宫和皇室，处于一个初步的微妙平衡。

长生宫打开了面对皇室的缺口。

皇室也打开了接触三教九流的机会。

所以，从大局利益和从自身利益出发，李隆基自然不能夺了冬暝的位置。

实际上，李隆基也只是想让冬暝在紫宸殿服个软。

这种情况下，自己有个台阶，这件事情也就这么算了。

但显而易见的，李隆基低估了冬暝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

或者说，因为对皇室的不信任，所以冬暝才会直接动手开杀。

如今，虽然没有文武百官在场。

可是，冬暝却将双方的对等关系，明明白白的透露了出来。更是直接用杨贵妃举例。

对于现阶段的李隆基来说，杨贵妃就是他的逆鳞。

就在整个局面陷入僵持的时候，门外却来了另外一人。

正是太史监的桑。

桑踏入宫殿之中，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他的出现，以及他的态度，倒是让李隆基的情绪缓和不少。

李隆基看向桑，询问道：“爱卿平日里不是都在太史监占星卜算吗？怎么今日反倒是出来了？”

桑笑了笑，微微颔首：“听闻皇城之内有异变，微臣不放心，便来看看。”

说着，桑又看向了冬暝，笑道：“国师大人怒发冲冠，为了自己爹娘之事，于情于理，能够理解。”

李隆基眉心一皱，刚要开口，却又见桑说道：

“另外，微臣要恭喜陛下。”

李隆基微微一愣：“恭喜朕？何事？”

桑恭声道：“这些日子，微臣一直在闭关卜算占星，发现我大唐国运，已然到了巅峰，并隐隐有沉落之相！”

“沉落之故，乃是因代表陛下的紫微星，陷入亢龙有悔的局面。”

“微臣这些日子本在冥思苦想，想要寻求解除之法。”

“可不成想，国师大人竟是巧了。”

“今日，国师大人在常秀坊屠杀妖邪，又分别在张家和皇城，释放了护法神化身的气息！”

“这气息成三角之势，如同利刃，直接刺破了亢龙有悔的风水之局。”

“因而，国师大人的作为，虽然偏激了一些，但不得不说，符合天数。”

“天意使然，让国师大人在此时抓住真凶，并借此破了我大唐的桎梏。”

“此番风波之后，大唐国运便能回归到一个较为平稳的状态。”

“因此，微臣自然是要恭喜陛下的。”

这番言语之下，连冬暝都愣住了。

他下意识的就觉得，桑在扯谎。

但看着桑如此认真的表情，似乎……又不太像？

不过，这番话，李隆基显然很受用。

他的脸色也瞬间好了不少，冷哼一声，坐回到龙椅之上。

桑继续说道：“陛下，事情缘由，微臣也已经从旁人口中知晓。”

“国师大人当场杀人，的确有些过了。”

“可是，刚才的一番争斗，那户部侍郎的身边竟然有如此诡异莫测之人，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入了皇城之中。”

“陛下，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危险。”

“最起码，国师大人还是堂堂正正进入皇城，这就说明他心中无鬼。”

“那旁门道士，一直跟在张玉身边，却不曾被任何人知道，万一……他要对陛下不利，这……”

李隆基顿时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看了看冬暝，又看了看桑，终于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情，朕应允了。”

“但还有一件事情，冬暝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高力士见状，使了个眼色。

所有太监宫女，也纷纷离开宫殿。

偌大的紫宸殿中，顿时只剩下了冬暝、青然、桑、李隆基、杨贵妃、高力士六人。

“冬暝，你为何要跟安禄山合作！”

冬暝双眼微阖，对李隆基的询问并不意外。

和安禄山合作这件事情，本质上是根本瞒不住的，也不能瞒。

于是，冬暝便将安禄山所言的那种会让人溃烂的胭脂之事，告知了李隆基。

当然，在冬暝看来。

现在调查的方向，已经不单单是胭脂那么简单了。

这件事情非常诡异，诡异到……目前为止，没有查出丝毫和胭脂有关的地方。

但是，关于丐帮采生折枝，利用孩童制作邪术的事情，反倒是层出不穷。

当李隆基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脸色无比难看：

“人皮布？”

“干刹鬼胎？”

“竟然还有如此诡异的邪术？”

冬暝点点头：“陛下，如今最可怕的不单单是这些，而是……从目前的调查来看，这些邪术，似乎只是丐帮计划中的一环。”

“然而，就算现在下令抓捕乞丐，效果却也不大。”

“那些沿路乞讨的乞丐，九成九几乎只是普通人，无非就是乞讨到的钱，要供奉给帮会中的高层而已。”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抓住张玉。”

“张玉既然购买了花瓶小人，和丐帮高层必然有所牵扯。”

最终，李隆基不再阻挠这件事情。

冬暝、青然和桑，先后离开了紫宸殿。

皇城已经开始修整。

吴勇豪看着三人平安无事的离开了紫宸殿，也是不由地松了口气。

“桑。”吴勇豪笑道：“看来，你又‘骗了’陛下一次。”

桑耸了耸肩，无奈一笑：“但是，陛下很受用，不是吗？”

“其实，陛下也清楚，有些解释只是给他一个台阶。”

“冬暝到底不是官场中人。当然，以他现在的能力，也不用在乎官场的规矩就是了。”

吴勇豪点点头：“行，回头我找你喝酒，我先去忙了。”

道别了吴勇豪之后，三人离开皇城。

冬暝这才开口道：“今日……多谢了。”

“桑大人，如果不是你的话，话赶话说到那个份上，说不定会有不可控制的后果。”

桑微微一笑：“你倒是也知道，会有不可估量的后果？”

冬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我不后悔。”

桑点点头：“没有谁，必须要按照某种规矩而活。你不后悔，只需要有能力承担不后悔的代价就好。”

“不过……”桑的表情忽然有些严肃起来：“也许你和吴勇豪都认为，我刚才的话，只是欺骗陛下，给陛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甚至，陛下可能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但是……我刚才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

“冬暝，亢龙有悔之局已成。”

“而且，并没有因为你的杀戮，而破解！”

“我尝试破解大唐的劫数，却差点让自己反噬而死！”

冬暝脸色一变：“所以……桑大人前些日子才会特地来暗示我，让我对夜行八部……”

桑一脸凝重：“其实，你的妻子青然应该也看出了，陛下身边的紫薇气数越来越弱了。”

“贵妃娘娘，十有八九恐怕……”

“但是，我和你不同。”

“你身边至亲至近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若要带他们远走高飞，并不困难。”

“但是我身边，是从古代遗留下来的阴阳家。那么多人跟着我，我没有办法如你一般我行我素。”

“因此，为了不被狐族的人盯上，我只能试探性的劝诫一番，但效果都很弱。”

“而且，长安城的龙脉，也隐隐出了问题。”

“所以，我就对大唐如今的一些兵权在手的人，做了卜算。”

“冬暝。安禄山身上……开始有紫薇气数了！”

此言一出，冬暝脸色大变：“那岂不是说……”

桑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紫薇气数，是帝皇的象征，不可能同时存在于两个人身上。”

“既然存在了，那一方必死！”

“你和安禄山合作对付狐族，我相信你心中有数，那是与虎谋皮。但是你还需要小心。”

“还有，丐帮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了。”

“至于安禄山口中的胭脂之事，我也查到了一些情报。”

说着，桑从口袋中取出了一盒胭脂，递给了冬暝：

“这是我在长安城内得到的。”

“它的售卖渠道非常特殊，不在鬼市，不在集市，而是那些达官贵人单独联络之后，对方上门提供。”

“我感觉……和安禄山拿给你的那盒胭脂，还是有一点区别，你可以仔细甄别一下。”

冬暝打开看了一下。

胭脂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

然而，不管是冬暝还是青然，却在这胭脂中看到了滔天的血色！这血色，比安禄山拿回来的胭脂还要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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