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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 作者:牧野声
  • 类型:游戏竞技
  • 更新时间:2023-04-02 00:21:48
  • 章节字数:24112字

闻宴猫戏老鼠,当真数起了数。

陆婴如和陆临溪不约而同地紧张了起来,“闻宴,你这个贱人!”

不愧是亲兄妹,骂人的神态和语气如出一辙。

闻宴不紧不慢地数:“四——”

陆临溪咆哮,“你休想离间我们兄妹的感情。”

闻宴:“三——”

陆婴如在水镜里破口大骂,陆临溪忙安慰急哭了的妹妹。

闻宴:“二——”

两兄妹遥遥对望,瞬间达成一致,决定共同御敌。

闻宴的命捏在他们手上,不敢真的伤害他们。

最后一字落下,没有人做出决定。

室内寂静,落针可闻。

陆临溪和陆婴如静等了会,没见到闻宴动手,松了口气,随即露出轻蔑的表情。

就知道,这女人不敢对他们动手。

闻宴笑睨了一眼有恃无恐的两兄妹,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凄苦道:“其实,我知道,无论我怎么逃,都逃不出梁州,逃不出三世家的手掌心。”

躺在替命阵中央的陆临溪直觉不对,水镜里的陆婴如浑然未觉,得意洋洋了起来,高傲道,“你知道就好,还不快放了我们。”

闻宴眼神奇怪的看向水镜。

以陆婴如这感人的智商,是怎么一遍一遍成功地陷害原主,还把男主男配们蒙在鼓里的?

哦,或许,不是陆婴如擅长计谋,而是那群男人们擅长……

——只为了,让她开心。

不过,他们甜甜的爱情,硬要拉原主进来干什么呢。

闻宴压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我知道逃不了,所以不逃了,可我也知道,我注定要死的,区别只是早死几天,和晚死几天而已,所以也不挣扎了。死就死吧,但临死之前,我总要做点什么。”

闻宴目光幽幽地看向替命阵,脸上浮现出浓烈的疯狂之意。

她伸出脚,将脚碾在阵法线上,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狠绝声音道:“陆婴如,我这一生的悲惨,皆因你而起。现在,我们一起去死吧。”

说着,脚狠狠踩下!

脚距离血线还有一丝缝隙,两道仓惶声急切响起。

“住手,你这个疯子!”

“我……我要活。”

闻宴脚停在半空,视线落在那个想要活下的惜命人身上,眼里露出讥诮。

陆婴如!!

果然啊……

陆临溪不可置信地看向水镜里的亲妹妹,一身热血瞬间凉透,不可置信道:“阿婴?”

陆婴如眼神闪躲,声泪俱下,“对不起,二哥,她疯了,我害怕,我好害怕呜呜!”

陆临溪习惯使然,下意识安慰道,“别怕,别怕,有……”

话说一半,他的话哑在了喉咙里。

陆婴如痛苦不堪,歇斯底里大吼:“二哥,我不想再躺在床上,被所有人视作负担,心疾发作好痛,二哥,我不想再痛了。”

陆临溪怔怔地看着她。

她下一句话,彻底将他打入冰窖。

“哥哥,求求你……我、我会为你报仇。”

哦豁,兄妹二人拆伙了?

闻宴鄙视轻笑。

陆家兄妹既做出了选择,她自然要成人之美。

将手放在了启动阵法的地方,平静地启动了阵法。

替命阵还是替命阵,只是躺在阵法里的人变了,但最大的获利者仍旧是陆婴如。

然而,陆大小姐似乎并不感恩。

她疯狂地咒骂闻宴。

“闻宴,像你这样恶毒的人,会不得好死,死后永堕幽冥。”

“不得好死……陆大小姐,你真会说笑。”闻晏嗤笑,看着陆婴如丑陋的嘴脸。

“我若算恶毒,那你算什么?你不配说永堕幽冥这句话,因为,你之恶毒,注定了你有今生没来世,你连入幽冥的资格都没有。”

“陆婴如,在你理解中何为恶毒。”

“你们妄图挖我心,夺我运,害了多少人命,你心里没数吗?”

陆婴如愣了半晌,小脸扭曲:“你一条贱命,当我稀罕,闻宴你会不得好死——”

闻宴被逗笑了:“哈哈,不稀罕,那你怎么会落进我手里。不稀罕,为你这条狗命,汲汲营营的陆临溪又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陆婴如,你连你亲哥都能说舍就舍,你的丑陋,简直让人大开眼界,你说,我若把你们不稀罕的这些事,一件一件暴露世人之前,你们陆家会怎么样?”

“风光霁月的三大世家啊,谋害人命,夺人气运,你说,世人会容得下你们吗?”

陆婴被闻宴的话,吓得打了一冷颤抖。眼睛剜着闻宴,咬牙切齿道:“闻宴,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陆婴如,在我不得好死之前,肯定会拉几个垫背的,其中肯定有你的份。”

闻宴看着水镜里竭力压制仍嚣张跋扈的少女,眼底泛起冷意。

她抬步走入阵法中,取出功德匕首来到了陆临溪身边,蹲下身来。

昔日嚣张不可一世的陆二公子,而今趴在地上,如一条濒死的狗,他妄图施加给闻宴的,到头来都落在了他身上。

陆临溪眼底倒映出闻宴的模样,惊惧的表情像见到了噬人的恶鬼:“你还想,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收回本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尖锐刀锋来到陆临溪胸口,陆临溪想挣扎,手脚却失去了控制,只能惊恐地喘息。

陆婴如惊恐尖叫:“二哥,闻宴,你放开他!”

“放开……陆婴如,这不是你选的吗。”闻宴视若无睹,匕首对准陆临溪胸口,狠狠扎下去。

随后,将手摁在他胸口破开的血洞上,拿走本属于她的功德。

功德进入体内,闻宴苍白的脸颊逐渐红润起来。

而陆临溪的脸却变得惨白,一身功德尽被散出,生命也在飞快流逝,如中风般四肢抽搐,眼神逐渐失去亮光。

缠绕周身的因果线,没了功德的保护,犹如索命的绞肉索,带着浓烈深重的怨气,一点一点缩紧。

“唔,唔!”陆临溪额头青筋虬结,瞳孔急剧缩小。

陆婴如心痛得咬牙,“哥……”

“报应诸身的感觉如何?”闻宴冷看垂死挣扎的陆临溪,脸上的笑容刺得陆家兄妹眼红。

闻宴淡淡道:“不属于你们的东西,终究要还回来的。陆家、陈家、韩家,你们三世家违背天道造下恶孽,迟早会遭报应的。当报应降临,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平平淡淡一句话,既像诅咒,又像是预言,在陆家兄妹二人的心底里掀起莫大的惶恐。

不,不,世家不会倒……

闻宴漫不经心地撂下这句话,便走出阵法,在一旁看两人下场。

因果反噬,陆临溪没挺过一炷香便奄奄一息。命格剥离体内,不啻于将一身筋脉骨头生生抽出。

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由于两边的阵法相隔甚远,另一边为彻底转换命格,不得不加大了抽取力道,就连神魂也在痛苦的拉扯中,被扯碎了。

终于——陆临溪,魂飞魄散。

陆婴如悲怆地注视着这一幕,赤红双眼透过水镜,恶鬼般紧盯着闻宴的脸,眼眶里滑落两行血泪。

“闻宴,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你,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

“二哥,对不起……”

鳄鱼的眼泪,看的闻宴恶心。

“这个誓言回送你,我与你之仇,不共戴天。不过,我可不像你,只会放狠话,我喜欢付诸行动。”说着,闻宴双手一举,右手指母紧压左掌掌心,一个神秘的法印突然从双手中蹿出,猛得一下打到镜中。

一团冷焰在镜中,突然升腾,灼噬着陆婴如的灵魂。

“好好享受吧,这只是我从你身上收回的利息,你不用侥幸,待到他日,我会连本带利的收回来。”闻宴平静地看了一眼陆婴如,转身,步出了密室。

道观外已黑夜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天空不知何故被渲染成了血红。

“恩人。”

鬼十三见闻宴安然无恙走出,如狗狗般欣喜地扑来,围绕着她打转。

刚才恩人不让它进去,它可担心了。

闻宴笑着摸了摸鬼十三的大脑袋,淡淡问道:“鬼十三,你是恶鬼,行走在阳世终究危险,可能再被邪道抓走,你要不要随我回幽都。”

三恶道再艰苦,也总比在阳世跟着邪道胡作非为的好。恶鬼身上倘若累积太多冤孽,天道不容,便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鬼十三摇头,一双血红眼紧盯着闻宴:“不回幽都,不回……我,跟着你,保护你。”

跟着恩人,能吃饭。

养一只恶鬼?

闻宴有些意动,鬼十三的战力,在恶鬼里也算不俗,有它当保镖,以后万一遇到危险,就是一个相当给力的助手。

闻宴没回话,沿着青石板路,负手往道观前殿走去。

身后,鬼十三还以为恩人嫌弃它,耷拉着脑袋,像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闻宴一回头,鬼十三就飞快地遁走,藏在路两边的树影里,等闻宴回过头,才蹑手蹑脚出来。

闻宴察觉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声,摇了摇头,无声叹了口气。

“鬼十三,你应该知道,阴差是不能养鬼的。”

沉默的恩人突然开口,鬼十三吓了一跳,暗淡地耷下脑袋,“恩人……”

可是,除了恩人身边,它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同一批的兄弟姐妹都死了,其他批的兄弟姐妹彼此都不亲近,甚至会把他当成抢夺鬼母宠爱的敌人,它只有一个人,不想再回饿鬼道了。

闻宴思忖一番,“你想在我身边,也不是不行。”

鬼十三血红眼睛一亮。

闻宴说出要求:“你要跟在我身边,就得听我的话,不能作恶,不能祸害凡人。而且我时常进入幽都,你大摇大摆跟在我身边,终究不妥。你可愿再回到镇魂符去?”

一听到又要被关回去,鬼十三疯狂摇头。

可忽然想到什么,问了一句:“要是被封印,有吃的吗?”

闻宴噗嗤笑了,“当然,我回去以后,就去鬼市买些香烛纸钱,每天管你一顿饭,可好。”

那可太好了!

鬼十三忙不迭点头,嘴巴里都快要分泌出唾液,完全没意见了。

看到它馋嘴的样,闻宴忍俊不禁,她在道观两侧房间里翻找出一沓符纸,毛笔和朱砂,就着正殿的供桌,提起笔,凝神静气,几乎在瞬间就集中了注意力,开始绘制符箓。

下笔行云流水,一张张符箓流转着逼人的灵光,出现在笔下。

若此时有修道者在旁边看,恐怕要惊掉下巴。历来画符,无一不是极耗损精力灵力,需净身净手,设案焚香,还没见过这样,符箓仿若流水线上加工的产品,一张接一张。

闻宴却是早已习惯这种制符速度,现代人习惯内卷,她更是玄学界内卷之王。若非胳膊酸腿疼,她手速还能再快些。

画好了符,将其余收起,闻宴拿着镇魂符,来到鬼十三面前,手上结印,镇魂符线条一亮,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

鬼十三没有抵抗,极罕见地乖乖垂下脑袋,任由人将它收入镇魂符中。

收了鬼十三,闻宴将镇魂符妥协放在袖口,大踏步走出道观。

刚抬头往上看,就见天空炸开了一朵蓬蓬绚丽的烟火。

闻宴昂头看到烟花,瞳孔一缩。

啥情况,邪道打败了白无常,高兴地放起烟花庆祝了?

闻宴盯着夜幕下炸开的烟火,越看越呆不住,当即取出一张瞬移符,就要下山去找白无常。

却见天上炸开的烟火越来越大,整座山也开始地动山摇。

千山观外,风声骤紧。

一柄长剑划破夜色,气势汹汹,朝闻宴背后刺来。

闻宴闻风,迅速闪身。

同时,手已伸入袖里,取出了符箓。

正欲发作,一股狂风猛然袭上了山,从另一侧攻向了偷袭者。

一束寒意深深的剑光,倏然闪过。

偷袭者的长剑掉落在地。

出剑攻击偷袭者的,是一个黑漆漆的修长影子,似从夜色里突然踏出的般,来的无声又突然。

他一来,山顶气氛瞬间变得肃杀。

闻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她自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参与不了太高端的战斗局,果断往身上拍了张隐息符,跑到一边避战。

那最先偷袭她的人,原来是个老道,他丢了剑,便抽出背后的拂尘,掐了个精妙无比的诀。

灵诀引动灵气变化,天边雷声轰鸣了一声,连风向也为之一变!

老道拂尘一甩,万千风刃,朝修长黑影而去。

修长黑影不畏不惧,只轻轻抬袖一扫,风刃尽数化解。

紧接着,修长黑影一闪,下一刻,就出现在老道跟前。

他大手扣在他脖颈上,将人缓缓举起。

一道比恶鬼凶厉无数倍的陌生气息铺开,闻宴心脏猛跳,只觉自己一头栽进了大海,恐惧疯狂蔓延。

……这谁?

这时,就听见老道愤恨的咒骂,“嗬嗬……身为幽都鬼官,竟肆意杀害阳世中人,幽都此举,是要违背当初同玄门制定的协议吗?”

这话引得修长黑影沉笑,“先违背约定的,不是你们?尔等邪道窝藏我幽都的恶鬼,玄门监管不利,我还没找玄门算账呢。”

闻宴听到这声音,只觉得似曾相识。

这嗓音,怎么那么像——白无常呢?

老道还想再想说什么,清脆的咔擦声在黑夜下响起,老道脖颈瞬间被捏碎了。

修长黑影手又一探,从尸身里抓起一团想要逃跑的幽蓝光团,掌心微一用力,光团里发出惨烈至极的嚎叫,化作五颜六色的烟火炸裂。

……原来,刚才天上放的不是烟花,而是,三魂七魄一同碎裂的,魂火。

闻宴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冷汗涔涔。

这不是白无常吧,白无常可温柔了,没这么凶残!

“出来吧。”修长身影转身看向闻宴这边,大手摊开,托起一团掌心焰。

山顶猝然点亮。

白无常如画的眉眼映在暖光里,凤眼含笑,有些歉疚地道:“闻姑娘,吓到你了。”

闻宴摸了摸沁凉的手掌心,深吸口气,眼神复杂地从屋后走出。

“谢大人,你来了哈哈。”

闻宴快傻了。

还真是白无常,她快不认识这个人了。

谢稚打量了眼闻宴,见她安然无恙,眸色微缓,又装作无意地扫了眼她的袖口,“那只恶鬼,没有伤害你吧。”

他指的,是卷走闻宴的饿死鬼。

闻宴摸了摸藏在袖里的镇魂符,无辜地眨了眨眼:“多亏谢大人借我功德,恶鬼没伤到我。对了,谢大人与那些人作战,可有伤到?”

谢稚从小姑娘身上收回视线,眼神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下,咳了声:“那些人,还伤不到我。”

这口吻,可谓是轻描淡写又相当霸气了。

闻宴也松了口气。

好吧,不论如何,人没事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彼此的小秘密……

各退一步,互不追究了。

两人默契地转过视线,将这件事扯开。

闻宴指着身后的道观,将到来之后遇到的事说了一遍,“看来,这就是那个藏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暗手了。咱们进去看看,里面藏了什么。”

“也好。”

谢稚温笑颔首,掌心托着明亮的焰火,在前方带起了路。

闻宴望着白无常修长的背影,愣了会神,然后跟了上去。

千山观的秘密,全在后院。

才踏入后院,还未推开门,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焦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

原本画了替命阵的房间,透过窗纱,能瞧见里面灯火通明。

“方才我走之前,屋里没这么亮。”

闻宴蹙紧眉心,欲再往前,身后谢稚忽然道了声“不好”,长臂一伸,就揽住她的腰,跃上了半空。

“???”

闻宴不明所以,低头往下望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

一团大火从道观里直冲上天,整个千山观轰然炸开,道观连同整座山,瞬间被火海吞噬。

“这……”闻宴愣住了。

谢稚淡然笑了一声,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自毁。邪道的老把戏罢了,为了防止自己的隐秘暴露,当守巢的关键人死去,巢穴也会一同摧毁。”

看来,十面山背后,还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暗地里操控着千山观。

就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闻宴懊悔地一拍脑袋:“早知道,我该提前翻翻那个地方,说不定还能查出什么。”

她当时想回去找白无常,就没搜道观。

这下好了,所有东西全部摧毁,想找也找不到了。

“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时候,不急,回去吧。”

谢稚一手固定出闻宴,防止她掉下去,另腾出一只手,在半空中召出了鬼门。

而就在千山观爆炸那刻——

千里之外的陆府内,爆发出一声悲怆至极的哭喊,“二哥!”

陆家宅内,寂静一片。

在家主又发落过一人后,府中下人全都意识到了家主心情糟糕,纷纷夹紧尾巴做事,生怕不小心再卷入灾厄里。

然而,再小心也没用,家主盛怒之下想要发泄,管你有错没错都要倒霉。

在花满楼内再度抬出两具尸体后,其他人两股战战,转身就要跑。

一道银光闪烁,下人脚步骤停,下一刻,捂着脖颈倒下。

见了很多血,仍没能平复陆家家主心底的悲痛。

——他唯一的弟弟,死了。

花满楼最高处,众道者沉眉收手,结束了替命。

阵法中央的高台上,陆婴如神魂归体,柔软的胸脯轻轻起伏,人醒了过来。

一睁眼,下意识捂上心口。

然而她失望了,还是那颗千疮百孔,跳起来虚浮而沉重的心脏,。

替换了哥哥的命,也不过让紧贴她头皮的铡刀,往上挪了一些,延缓了死期。

这叫她如何甘心!

主持替命的韩凤玉,脸色沉重:“阿婴替换了临溪的命格,还能再撑一月。只是,没有心脏和最合适的命格,终究不能……”

听到人提到陆临溪,陆婴如目光微闪,手抵在胸口上,眼泪吧嗒吧嗒滚落:“是……闻宴,她打晕了二哥,用匕首捅了他。我被她封在镜子里,什么都做不了呜呜呜……大哥,你一定要给二哥报仇!”

面容惨白的少女,悲痛欲绝地讲清楚事情经过,哭得声嘶力竭,“我宁愿不要这条命,把我二哥还回来呜。”

韩凤玉黑眸定定盯着陆婴如,见她一反常态,声色俱厉的癫狂模样,闪过些许怀疑。

事情真如她所说,是闻宴先杀了陆二?

韩凤玉明白陆婴如的话未必全然可信,可即便只信一分,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他所认识的那个心底善良,一心悬壶济世的小药师,终究是变了。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失望,痛惜……

韩凤玉敛下复杂的眼神,面向陆家家主,淡淡道了句,“节哀。”

陆临渊控制不住心底强烈的恨。

年少坐上家主之位,以雷霆手段火速收拾一众心怀不轨之人,将风雨飘摇的陆家稳住,陆家家主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可悲痛到极致,有些情绪实难压制。

他的弟弟,唯一的弟弟,没了。

他脚步沉重地走过去,将悲痛欲绝的小妹紧紧抱在怀里。

陆家不能散,他不能垮。

如今他只剩一个妹妹,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她。

至于闻宴——

陆临渊用布满血丝的眼神逐一扫过所有人,一字一顿,刻骨磨心:

“此仇不共戴天。从今往后,上天入地,我陆家誓要将那女人抓来,千刀万剐,血祭二公子。”

他要将那女人挫骨扬灰。

闻宴跨过鬼门关后,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眼底泛出冷意。

陆临溪一死,三世家怕是恨极了她,下次她再做任务,肯定危险重重。

多带点保镖吧。

闻宴看向身边的白无常,这次同他合作的很是愉快,除了两人之间的默契,他的武力值太让人有安全感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彪悍的白无常!

笑得比谁都温和,打起架来比谁都凶残,闻宴可太震撼了。

有这样的同伴,太有安全感了。

白无常接到小姑娘灼灼的眼神,眼底不觉泛起笑意,正要说些什么,腰上悬挂的传讯符先亮了起来。

白无常长眉微皱,似有些不虞,没去管传讯符。

传讯符却闪烁不停。

闻宴瞧了眼传讯符,知道白无常有急事,也不打扰,从对方手里接过穆小楼,感激道:“此行多亏谢大人,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想到自己还牵着大佬几万功德,闻宴有种沉甸甸的负重感,她不习惯欠人钱,还是尽快还了这份功德吧。

谢稚似乎对那些功德完全不在乎,提也没提,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闻姑娘,保重。”

两人在鬼门关,分别走向不同方向。

枉死城一如既往,黑雾笼罩,煞气冲天。

不知为何,闻宴总觉得,城里的怨气更重了一些。

怨鬼又增多了?

摒弃杂绪,闻宴进入城中,先带穆小楼去城中央的照世镜看了眼凡世亲人,见到母亲安好,穆小楼心底最后一丝遗憾也消弭殆尽,灵台恢复清明。

“多谢,姐姐。”穆小楼眼神感激地看着闻宴。

他虽愚钝,却知道,要没有闻宴,他的冤情可能伸张不了了。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傻子说的话,也没有人会有闻宴这样咬住凶手不放的魄力,证据太少,陈英杰太狡猾,万一晚上一步,很可能就让他杀害了舅舅舅母,逃之夭夭了。

见冤魂恢复正澄明,闻宴也很高兴,拍了拍他肩膀,嘱托道:“在城里好好生活,想家时到照世镜前看一看,待阴寿一尽,就可以去投胎了。”

穆小楼乖乖巧巧,认真记下,随后被赶来的鬼差带去城东鬼民区居住。闻宴则回转枉死大牢,跟顾文使汇报工作。

顾文使颇为惊讶,不过才三日,闻宴就完成了任务。

“没有证据,没有因果线,你就敢怀疑陈英杰?”这么太大胆了吧。

就不怕万一查到底,白白浪费了时间。

闻宴笑道:“直觉。”

她就觉得他是凶手,跟着这条线查就是了,查错了,再换个方向,不过浪费点时间。

顾文使大概头一回听到这种办案思路,嘴角抽了抽,深深看了闻宴一眼,不说话了。

直觉办案……

该说小姑娘是鲁莽呢,还是天赋异禀。

惊讶过后,就是忍不住的欣喜了。

闻宴的能力,像是专为冤魂解怨而生的一般,有她在,不用担心解怨不成。

枉死城内怨气一日比一日浓厚,顾文使忧心忡忡,怨鬼不能再增多,再加一些,要出事了。

如今多了一员能替他操劳的大将,顾文使别提有多高兴。

高兴的顾文使不吝赞叹,同时爽快地将上头早已送来的两份功德结清。

“这么快的吗?”闻宴有些惊讶,加完班就有搬家费,也太好了吧。

“你一回来,阎王就将功德送了过来。”

说到这个,顾文使也有些讶异,往常鬼差做完任务,总要先核实任务完成情况,再抠抠搜搜发点功德。从没有像闻宴这样,查也不查,很爽快的就给了功德。

扒皮鬼阎王转性了?

被顾文使说的扒皮阎王,此刻,正躬首立在阎王殿里,跟坐在首位上的人汇报情况。

“属下派人去查了梁州陈、陆、韩三大世家,他们是大邺王朝重点要铲除的目标,可奇怪的是,王朝发兵了六七次,每次军队都诡异地迷失在十方大山里。王朝天机堂国师为此带罗盘亲入大山,却险象环生,险些丧生在山野密林。从那以后,军队只驻扎在梁州境外,再没进去过。”

“不过,朝廷未曾放弃过收复梁州,猜测三世家定然是供养了修道者,便也请了许多玄门弟子,奈何,那些玄门中人,并非三世家的高人对手。”

“三世家定然是供养了修道者,甚至还有邪道。”

不知听到哪一句,上头负手而立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嗓音低沉地道:“邪道,何以见得?”

阎王提到这个,就有些气愤:“三世家常常会从各自管辖境内私自抓捕一些百姓,将他们带入某些地方,而那些被他们带走的百姓,再没回去过,而生死簿上显示那些人已死,但当地城隍却接受不到新死的亡魂,多年来,梁州各地这样无故丢失的亡魂,足有……四五百人。”

四五百亡魂,看到总数的瞬间,阎王都吓了一跳。

要有不轨之人拿这些鬼魂炼制邪兵,那就是一支四五百的恶鬼军,堪比一方鬼王的力量,几乎可祸乱整个大邺朝!

阳间王朝如何更迭,幽都管不着,但恶鬼作乱,令人世生灵涂炭,必然要追究幽都的责任,幽都必须插手了。

三世家要真私藏了亡魂,幽都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盗取气运和功德的事,查出来多少。”上头那人又问。

阎王凝重:“难以入手。”

他们似乎请了厉害的高人,将整个梁州围得铁桶一般,就连黑白无常前往拘魂,都受到了影响,三世家宅邸更是戒备森严,寻常鬼差根本进不去。”

“只查到,陆家似乎在河西境内几个地方存有邪阵,邪阵在无声夺取一地的生机与灵气……”

“您命我等调查此事,可是为了闻宴小姑娘?”

阎王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要知道,这位主子以前除了抓鬼,可是诸事不管的。

管他阳间事,玄门的事,甚至是幽都的事,都只当个甩手掌柜,这回,偏对一个小姑娘上了心,还为她查三世家。

许久,上头男人才回过神,垂下的眸子掀开,仿佛释出了三千冰雪,俊美不似凡尘的脸上无一丝笑,只有冻彻骨髓的淡漠。

“她神魂非同一般,乃是天外之人,理当多注意些,或许,还是幽都的破局之人。”

阎王大惊,“破局之人?!”

他再想询问对顶头上司,却见对方身影已消失在大殿内。

临走之前,留下一句话:

“下次传讯,一次即可,勿要再如此频繁。”

听到那人语气里的不虞,像是曾经有好事被打扰了。阎王风中凌乱,不是您老叫我有事立即通知吗,咋还成我的错了?

枉死城内,闻宴收到功德,先拿来一部分滋养身体,伴随胸口的沉闷感消失,心情也明媚起来。

沉浸喜悦的闻宴,算了算剩下的功德,够不够还一点从白无常处借的——

额,还不够她在幽都支棱一个月。

闻宴:“……”

挣功德的紧迫感又来了。

不过,在接取下一个解怨任务之前,闻宴按照习惯,先反思了一遍这次的解怨过程。

有些事,还是没能查清楚。

陆临溪将陈英杰打得魂飞魄散的原因,千山观里藏有的秘密,陆家与千山观的关系。可惜,所有答案都随着一场大火和所有邪道的死去,又被掩埋。

这些问题暂时找不到答案,闻宴也不为难自己,转而思索下一件事。

——她的功德!

她捅伤陆临溪时,他身上流泻出很多功德,她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捷径,回去找原男主男配和女配,将他们挨个捅一遍,拿回她损失的功德。

但回头冷静一想,也不是所有人身上都有她的功德。

当初她逃离陈家,也给了陈牧尧两刀,就没有得到功德。

白无常说,唯有别人赠予或者本属于自己的功德,才会发生回流现象。

也就是说,陈牧尧那些人里,并非所有人都偷了她功德。

陆婴如身上肯定有,陆临溪有,那他们的大哥陆临渊,以及,负责转运的韩凤玉身上有没有?

闻宴有种感觉,只要拿回她所有丢失的功德,她身上背负的两道邪术就会不攻自破,恢复成以前那个身体倍儿棒的闻天师。

想到健康的身体,闻宴立即激动了起来。

她马上又问顾文使要下一个解怨任务。

听到闻宴的要求,也鉴于她这回任务完成得不错,顾文使特意挑选了一个难度较大的,说是一个怨气浓重,即将变成厉鬼的小女孩。

这种得到的功德很多,闻宴可以!

“不过,她被宋文使带去阳间解怨了,听到传来的消息,似乎是又失败了。”

闻宴愣住:“又?”

顾文使叹息:“先前已带出去过一回,那孩子的父母一心包庇凶手,联手摧毁了证据,编造谎言,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闻宴立即进入状态:“她父母为何要包庇凶手?”

顾文使又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见过那么狠心的父母。”

闻宴的好奇心这下被勾起来了,谁知顾文使临到关键点又不说了,摆摆手,让闻宴先做其他的事,非要等小女孩回来了再说。

“两次失败,那孩子要撑不住了。”闻宴示意顾文使赶紧说,她耽搁得起,怨鬼可耽搁不起。

“唉,第一次从阳间回来,那孩子怨气就压不住了,太惨了……”顾文使愁眉苦脸。

这次,那孩子就交给闻宴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闻宴若再失败,那孩子就……没法救了。

她体内怨气再难压抑,定会化为厉鬼,下场只能是灭杀。

顾文使心情沉重,挥挥手,让闻宴先去准备准备,忙自己的事。

枉死大牢怨气冲煞,似比上次来更浓郁了些,闻宴皱了皱眉,也有些待不住了。

闻宴摸出封印鬼十三的镇魂符,符上道蕴流转,安安静静,说明里面封印的鬼,一直在乖巧地待着。

想到答应鬼十三的事,闻宴转身离开枉死大牢,去了鬼市。

鬼市位于十殿阎罗殿外,很多常年等待投胎的鬼,幽都鬼民,鬼修等,闲来无事,会在此摆摊卖些东西,半夜三更撂地摊,拂晓离去。每年七月十五,阴阳两界交汇之际,还能去阳间搞个大集市。

闻宴眯着眼一家家的看招牌,黑雾缭绕,不凑近了看不清楚。等终于找到买香烛纸钱的摊位,她一次性买了两捆小鬼爱吃的香烛。

正要离去,身子一顿。

隔壁一群老鬼围在说书人摊位,正讨论什么。

“话说,鬼帝快一百年没回幽都了,恶鬼抓了几十年,还没抓得完吗?”

另有一鬼嘎嘎反驳:“你当恶鬼很好抓啊,那可是饿鬼道和地狱道的恶鬼,足有十万,一天抓来十只,也得抓三十年!更别说有些恶鬼躲藏极深,有些被邪道截留,私藏,找都找不到。”

“对啊,恶鬼可凶狠了!”

“当初三恶道崩溃,饿鬼道和地狱道的鬼出逃,碰见我等寻常小鬼,一口一个,跟吃饺子似的。能抓他们的,只有十大阴帅,就是阴帅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抓回来。尤其是地狱道的恶鬼,那可曾经都是叫人毛骨悚然的凶徒,实力跟阴帅差不多。就是阴帅之首的黑无常,一天也只能抓两只。”

三恶道,果然曾经崩散过吗?

闻宴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白无常呢。”

如谢大人那般徒手捏碎魂魄的武力,他抓恶鬼,应该不难吧。

谁知,“白无常也很厉害,一天一只。”

闻宴瞪眼:“……你是不是说错了,白无常功力很高的!”

那可是一个人就颠覆了十面山恶势力的大佬,把鬼魂当烟花嗞的狠角色!

“没说错啊,白无常功力很高,但还是比不上黑无常,一天能抓一只鬼就不错了!”

“……!!!”

不是,你们这里的恶鬼都这么凶的吗,白无常那样的高手,也只能抓一只?!

本天师不信!

闻宴陷入了深深自闭中,亏得她以前还觉得,抓鬼不难,她这是夜郎自大了吧。

降维打击,什么叫降维打击!

自闭之余,也暗自庆幸,幸好当初选择了枉死城,不然当拘魂鬼差的话,撞上恶鬼,都不够一口吞的。

闻宴悻悻的提上东西,又在不远处的杂货摊上买了个储存东西的褡裢,空间大约有中学生的书包那么大,足够她装外出的干粮,以及给鬼准备的口粮。

路过说书摊时,隐约听到那几个人,还在说,

“其实,据说,恶鬼早已抓的差不多,但还剩几个穷凶极恶的,怎么也找不到,还在阳世找呢。”

闻宴又哆嗦了一下,跑得更快了。

她是怎么有信心,觉得阳间很安全的?

……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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