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静远点完单坐在位置上等着奶茶。

黑色曼陀罗也没什么好的寓意，但是叫了这个名字，应该是巧克力之类。他不再深究，看着自己带来的旧案的资料。

这是一桩人为纵火案。

纵火案，但是却没有人员伤亡的记录。

谢平安当时让他查这个案子，他内心还有点疑惑，只有财务损失，没有人员伤亡，只需要查清起火原因就好了。但是四年前居然只是草草收拾了，没有确认纵火者是谁，当时的校方自己承担了损失，也没有继续调查。

谢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挑选了这个案子让他复查。或许，他也怀疑案子的结束太过草率了吗？

按照崔静远个人的逻辑梳理，没有确认纵火者，但是受害方却自己承担损失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于古怪，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得通，那就是纵火者本身就是校方想保护的人。

校方想保护的，那就应该是学生。但是如果是学生，又怎么会冷处理呢？思索起来实在是处处都是矛盾。

另外，纵火者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去一个学校纵火呢？纵火又是为了毁灭什么东西？如果说是有人为了自己的恶趣味放了一把火，那么这样的人会是校方想保护的对象吗？

退一万步说，这件案子就算查出来了，查到了四年前放火的人是谁，又有什么价值呢？没有人员伤亡，财务损失也不需要承担，难道是要带回警队进行思想教育吗？

他感觉很头疼。

打个比方，如果说这件案子现在是一个已经被折断的花，那么现在他的一大堆问题就是，谁折断了这支花，这支花既不是名贵的品种，也不是什么变异的珍株，更无聊的是，连主人都决定不追究是谁折断了这支花，但是现在却要专业人士去调查这件事。

这个案子处处透露着古怪，特别是在他们刑侦组，遇到很多的重案大案，但是像这种，已经确定是人为纵火却没有抓到犯人的，确实是少之又少。

他把吸管插进奶茶，试探着喝了一口。

看来是加了咖啡的某种乳制品，从透明的盖子看去，表面浮着一些奶沫，顺着吸管轻轻搅动，整个液体就浑浊起来，倒是更加接近名称当中的那个“黑”字。

他放好文件，刚要离开奶茶店，店员指了指门口插着的几个长柄伞，说快要下雨了，让他拿一把。

崔静远内心感叹现在的服务行业真是贴心，抽了一把黑伞带上。

他喝着奶茶，胳膊挂着伞柄，踱步向C大附中的原址走去。

……

顾长安收拾着东西。

侧边的落地窗装着乌云，如同画框。

天气预报说今天只有5%的可能降雨，但根据天阴沉的程度，倒是极有可能错算了那95%。

C大的铃声和他们S大的下课铃一样震撼人心。讲座的时间点卡的很准，铃声一响，学生们一下子嘈杂起来，直到有人在门边出现。

十三岁。

“那个谁？夏恪是吧，出来。”

如同谁按了音量的开关键，所有人都默默地把目光投向了被指名道姓的男生。

男生推了推略微滑落的镜架：“稍等。”

柯教授瞥了门口的十三岁一眼：“校内禁止斗殴，虽然我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如果出现这类情况，各位同学记得举报。”

十三岁站在门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柯教授话语里强调的事情完全与他无关，只是渔民说着今天又打了一条鱼晒了一张网卖了一个好价钱。

柯教授拎着电脑包抱着教案从他身边经过，十三岁侧身让了路，两个人的视线短暂交汇，又分开了。

“喂，夏恪，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不？要不哥几个来帮你。”

“你们？”

路鹏搭着夏恪的肩膀，“抢女朋友这事情，你自己来，要是……有些情况难处理呢，就赶紧喊上我们，懂吧？”

夏恪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身边的女生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背上了包，大步向门外走去。

她要去做什么？

夏恪镜片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顾长安的脚步在经过十三岁身边的时候停下。

“你，跟我来。”

单挑？

夏恪把包往路鹏的怀里一扔，眼见曲国强还堵着路，他单手撑着跳过桌子，跟了上去。

后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好帅”。

路鹏鹏在后面看着夏恪的背影说：“夏恪你妈的不装一下会死是吧？”

……

“拉我来这种地方干嘛？”

十三岁看着这栋破旧的建筑。应该是废弃挺久的学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幽沉，整栋楼昏暗而散发着潮湿的味道，像是青苔爬上了鼻腔。

顾长安言简意赅：“打架。”

“我没有想和你打架。”

顾长安没有说话，把包扔在一边，松了松袖口，挽上去一截，接着上前一步，手抓着对方的胳膊，一脚踹开他的支力腿，将人狠狠地掼倒。一连串的动作像是经过训练，迅猛而娴熟。再加上男生确实低估了女生的力量值，竟然真的被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真的是一个普通女生吗？

男生惊异地盯着她。

她跪在男生身上，身体的重量压着他，防止他起身，手揪着他的领子说：

“为什么跟着我？”

男生盯着她，仿佛想透过她的脸看出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来。

“为什么跟着我？”她又问了一遍，“说话。”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顾长安更紧地揪住他的领子：“你不知道？”

真是他妈的好笑。

“你跟我说你不知道？车队是你安排好的戏码不是吗？”顾长安说，“真是好一出大戏，当我是什么？女主人公？要我给您颁奖？”

她看出来了？

“你……”

“没想到我这么聪明？”

从公交车站开始，一切的一切，都是早已串通好的人员，布好的局。

顾长安坐在车上的时候，阿姨们还在叨叨，她便转了视线去看窗外，橱窗装修得很漂亮，无论是光滑的玻璃面，旁边影视明星的巨型海报，还是节日的红白绿三色的装饰品，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

前方是红灯，公交车慢下来，渐渐停住了。

早高峰，C大又与CBD相隔不远，人们都是脚步匆匆。

顾长安托着腮，眼神却有些闪烁。

——如果光滑的玻璃面上没有映出车队的影子，那么一切都应该是刚刚好的。

天色忽明忽暗，那些熟悉的身影，保持着一小段距离，跟着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