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走了？”

“走了，还放了狠话让我离她远点，我做什么了我？”013靠在墙角，半个身子掩藏在路灯的暗影下，手里夹着烟，深吸一口：“私下见面，要是上弦月知道我们俩铁定玩完，不警告她一下？你就这么相信她？”

夏恪摘下眼镜，细细地擦拭，然后重新戴上：“不让上弦月知道？我还以为你中途跑了是去做汇报去了。”

013一滞，掐灭了烟头，扔到脚下碾了碾。

“表面上的汇报还是要有的，你说对吧？”

夏恪嘴角扯了一下，眼睛里却殊无笑意。

……

顾长安坐在公交车上，华灯初上，车影幢幢。

她坐在倒数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绚丽的灯光。

那个人问话的方式，和当年询问她的那个警察如出一辙。她当年无法用合适的话术去告知警察她知道的一切，现在好像也不能。

没想到过去了几年，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耳机坏了，没办法去听些歌缓解心情，她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未读消息，手指快速上下翻动，回了徐北问她到哪儿的消息，又看了一眼列表。孙彦舒问她下周的部长会参不参加。

顾长安想起来最近正是换届的时候。

新旧交替，展现在外人面前的，似乎还是那个名字。只是组织者变了，但是在其他人看来，什么也没有变。

就好像时光轮转，挂着这个名字，名字下面还是你，但是却是经过时间和岁月的你，不再是从前的那个。

不知道能不能放在一起做比较。

顾长安看着窗外，总归现在的自己不再是从前的那个。

以前的自己应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呢？

她好像妥协了。

对于某些事情的期待与好奇，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悄悄冒头，譬如对那个帖子的好奇，又比如进入实验楼一探究竟这种想法，但是这种要逃开的念头却从半路杀出，将其他的想法掐死，扔在地上反复碾压，只留下这孤独的逃离的计划。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但是现在却成为了这种只知道回避的一类人，缩进自己的乌龟壳里。

可能因为很安全，至少不会出错。

只要伸出头，一定会受到攻击。

所以干脆窝在壳子里，一定最安全。

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究竟是被她自己按下的那个好奇的种子是真实的，还是如今这个考虑周到全面的才是自己。

或许人在审视自身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矛盾。

她胡乱想着，又点开手机的屏幕，孙彦舒的消息还没有回复。她的手指在发送消息的键位上停了许久，然后打出一行字：

“可以，部长会结束请C大的人吃饭，你也来。”

孙彦舒欣喜地看到顾长安回复了她的消息，紧接着看到C大和吃饭的信息。

“C大……”

顾长安和那个人见面了？

她的笑意收敛了。

“学姐，部长会结束有点晚，那天晚上估计安排不过来。”

“那就第二天聚吧。”

顾长安没有继续看孙彦舒的消息，按灭了手机，目光在窗外流连。行人三五成群，大概是七点多钟，路上的车辆也很多，有些堵。公交车走走停停，灯光在水坑下明灭，小雨让这座城市影影绰绰，让她睡意朦胧。

城市一直醒着，因为总有人醒着。

但也总有人睡着。

……

顾长安进了寝室，徐北装作随意地说：“晚饭帮你带了，在桌子上。”

上次的争吵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毕竟是从高中直接到了大学的好友，不会因为一个话题就闹掰。

顾长安接了话：“什么晚饭啊？下毒了吗？”

“下毒了，吃吗？”

“你亲手下的毒，我捏着鼻子也要灌下去啊。”顾长安说道，打开包装的袋子，里面是面皮已经有些散的馄饨。

“给你买早了，有些糊。本来我让老板分开装，但是老板有点忙，就直接装了，你将就着吃吧。”

“知道了。”顾长安吃着馄饨，“多少钱啊，我转账给你。”

手往下滑，看到右下角未接来电四个。

顾长安嚼着馄饨的嘴巴渐渐停了下来。

她点开通话记录，电话的号码熟悉得不行：

她的妈妈罗涓的手机号。

她放下勺子，走到阳台上，关上阳台门。

“喂，妈，什么事情？”

“诶呀长安呐，最近都没有回家了，要不要回家一趟，我跟你爸那天去了商场，给你买了一些衣服，你带到学校去。”

“衣服我可以自己买。你们买的我没试，不一定合身。”

“你回来穿一下不就知道合不合身了吗？我们现在就你一个女儿，你不回来，家里有点冷清，你爸他虽然不说，但是也很想你……”

万年不变的话术，“就你一个女儿”。听久了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有了那么多的钱，怎么还会想念女儿呢？早就被纸醉金迷的生活给蒙了心吧。

“就在一个城市里面，有什么想不想的。”顾长安面无表情，“我还有事，挂了。”

她站在阳台上，顺着学校种的高大的树木往外看，居民楼零零碎碎地亮着灯，暗黄色的蓝白色的，还有那种随着电视屏幕变化的黑色的格子，都很好看，都很温馨。

这么多盏灯里，有没有一个像她的家？

从几年前开始，她的家只是被努力拼凑起来的花瓶，外表很漂亮，但是装水就会往外渗。

她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冬天的风很冷，特别是刚下过雨，呼吸一口空气，鼻子里全是冰凉。

连月亮也没有。

……

夏恪坐在电脑桌前，搜索着第一案的信息。

这个第一案，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一个游戏或者一个副本，没头没尾。一个人跳楼自尽，然后起了火灾，关联到底是在哪里？

跳楼的那个人形那双与窗帘上悬挂着的人相似的双眼，让他始终感觉有些什么信息被遗漏了。

为什么要制造火灾烧毁尸体？主人公原本就是自杀，放火烧和不放火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能说火灾留下来的尸体可能更不完整更难辨认而已。

让尸体更难辨认……这个做法会对谁有利呢？

夏恪手指停在键盘上，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敲着桌面。

跳楼的人并不是主人公。

夏恪想起那个跳楼的人和窗帘上挂着的尸体略有些相似的面容。

对了，差点忘了案件中还有一个人，那个信息的收件人。

娜娜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