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哈哈一笑：“这般小事，和兄随便遣一个下人通知我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和珅连连拱手，“若无贤弟相助，愚兄如何能做得如此稀世珍宝。”

“贤弟快请！快请！”

朱秀也不跟他客套。

两人相携来到和府。

一辆气派、轻便且精美无比的马车，展现在朱秀眼前。

朱秀笑着问道：“和兄可是上去试坐了？”

和珅连忙摆手：“这如何使得？这是给太后的御驾，我等岂敢轻易尝试？”

朱秀摇头：“此言差矣。既然是给太后的东西，更要试试安全与否。”

“若不试验，万一出了岔子，和兄岂不是弄巧成拙？”

八十多岁的老婆子，要从车上摔下来……

那场面，想想就特刺激。

和珅吓了一跳，连忙点头：“是是是，若不是贤弟提醒，险些就误了大事。”

“愚兄这就上去一试。”

朱秀点头：“好。和兄今日便坐一回御座凤辇，小弟给你赶车。”

和珅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连忙摇头：“这玩笑可开不得！”

“御座凤辇”是皇家专用。

这既然是送给皇太后的马车，自然算是御座凤辇。

只是有些事，做得说不得。

一旦说了，那就是大不敬。

搁在大明时没啥大不了，最多就是被御史告状，挨皇帝一顿臭骂。

但在清代，这罪名是要杀头的。

“哈哈哈”

朱秀不由放声大笑。

和珅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他当朱秀少年心性、稚气未脱，倒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坐了。

朱秀连连告罪，见和珅执意不上车，乐呵呵说道：“既然和兄不坐，那小弟就不跟你客气了。”

“咱们换个位置。我坐车，你驾车，可好？”

和珅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两匹高头大马牵来，套上御辔笼头。

朱秀坐在车内，和珅坐在前室。

一声吆喝，马车辚辚。

胡同路面算不上平坦，偶有颠簸，在弹簧的作用下反倒是更舒坦几分。

万万没想到，未来权倾朝野的和中堂、后世无人不晓的大贪官，驾车技术居然还不错。

朱秀整个人仰躺在车上，心里不由冒出个古怪念头：

嬛嬛坐得，我坐不得？

……

乾隆四十年冬月十三，崇庆皇太后的钮祜禄氏83岁大寿。

早在前一日，整个京师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过寿当日，京师之中凡是有爵位、官职在身的，天不亮就在皇城午门候着，等待给皇太后请安。

朱秀他爹死了，有“特权”，所以搂着乌茉莉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等日出东山，他才发现是南柯一梦。

哎！

十八九岁的身体哪儿都好，就是荷尔蒙不太受控制……

朱秀叹口气，换好衣服开始一天的晨练。

日上三竿，走出家门，来到大街。

京师的百姓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朱秀心里好奇。

什么时候鞑子这么得民心了？

随手拦下一个路人。

那人从褡裢中取出两个红纸包，满嘴的齐鲁口音：“衙门那头在发钱咧！”

“俺听说是皇城里老娘们儿过寿……刚好让俺赶上了……”

朱秀顿时恍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清廷有了这条不成文的规定：

每逢皇太后生日，各地州府都会分发喜钱，以示普天同庆之意。

这种小手段虽然上不得台面，却很有效。

至少“康熙康熙，吃糠喝稀；乾隆乾隆，不如蝗虫”之类的骂声会在这一天小不少。

所谓“康乾盛世”，大抵就是如此。

一路来到衙门口，确实有几个小吏正在分发红包。

原本那一张张凶恶的脸，此时居然也带着些慈眉善目。

仔细瞧瞧，慈祥的背后，是奴相。

在这里排队领钱的人不少。

朱秀站在旁边，往后看去，居然一眼看不到队伍的尽头。

大家嘻嘻哈哈，领钱的时候还不忘说几句吉祥话。

朱秀不由叹息。

之前他跟小六说起改朝换代，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是篡国。

先不说可能性有多大，即便成功了，后续依旧有不小的麻烦。

因为鞑子杀尽了，可汉人中权贵阶层的利益却没有被触动，普通百姓依旧活在这些人的阴影里。

这是个大隐患，搞不好就是前功尽弃。

比如王莽。

苦心孤诣几十年，好不容易改朝换代，想有一番大作为。

可惜步子迈得太大，扯到权贵阶层的蛋。

好死不死又碰上刘秀这个天选之子，最终落得个身死国亡。

脑海里冒出这两个人，朱秀下意识咂咂嘴。

他不想做王莽，也不打算做刘秀。

虽然这位“光武中兴”的东汉开国皇帝，无论身世、经历都跟他有几分神似，甚至连名字都一样。

但靠老天爷赏饭吃，哪有自己赚饭吃的香？！

对！一点都不嫉妒！

朱秀深吸一口气，压下躁动的情绪。

丁小六经过这段时间的谆谆教导，早已化身为意志坚定的造反派。

看到衙门今日如此“兄友弟恭”，心里大为不爽。

时不时从地上捡石头、偷偷往排队的人群里乱丢。

不少人莫名被砸，场面逐渐变得混乱。

朱秀瞪他一眼，满脸不悦：“你干嘛呢？往衙役那边扔啊！”

“你这准头也太差劲了！”

“哎你挑石头能不能挑大点儿的？！”

“……”

丁小六身后的几个侯府家丁顿时来了精神。

一个个躲到暗处，石头噼里啪啦雨点般向衙门口的几个胥吏砸去。

原本慈眉善目发着喜钱的胥吏，顿时化身怒目金刚，仰天一阵乱吼：

“都给我老实点！”

“谁拿石头扔老子？”

“这谁啊下手这么黑！这么大的石头也扔？”

“哎，旁边那个！衙门石狮子你特么也想搬起来砸人？！”

“……”

朱秀看了一眼。

搬石狮子的是他府上的马大憨。

身高八尺、腰围八尺，一顿饭能炫三十个大馒头的好青年。

原本是在作坊里拉磨的，前段时间被朱秀挑出来，当了长随。

衙门口那座数百斤的石狮子，愣是让他拖出去一尺。

这家伙，可真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