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野，《一屋两妻》是不是三级片？”

“不是，这是1987年上映的喜剧片，陈友、梅艳芳、夏文汐主演的。”

“《潘金莲之前世今生》这个肯定是吧？”

“也不是，这是1989年上映的奇幻剧情片，王祖贤、曾志伟、林俊贤主演的。”

1995年初的盗版VCD产业链还不成熟，范大志和毕万喜买回来的光碟，大部分都是录像带转制的老电影，封套上一片空白，只用记号笔写了个名字，如果不是对香港电影历史非常了解的人，根本不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

狄野坐在仓库墙角的插座前，把笔记本电脑摆在一张折叠餐桌上，一边用Excel制作清单，记录光碟的名字和数量，一边指挥毕万喜给电影分类，装进不同的盒子里，以防出现把三级片当做合家欢推荐给客户看的乌龙事件。

在VCD出现之前，中国电影市场已经萎靡多年，录像带又因为盗版成本高，生产效率低，价格比较贵，再加上体积大，运输不便，因此内陆地区的录像厅片源有限，经常翻来覆去的放同一部电影，导致此时的电影爱好者阅片量很低。

毕万喜是个破落户，连几千块钱都拿不出来，之所以能和范大志搭上线，一起去粤省买盗版碟，除了在香港有亲戚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常年混迹录像厅，看过100多部电影，懂行。

然而对狄野这种互联网时代的影迷来说，区区100多部的阅片量不值一提，只要毕万喜报出电影名字，他就能立刻说出上映时间、大致内容，主要演员甚至相关八卦，把这个所谓的“行家”碾压的渣都不剩。

“狄野，这么多电影你都看过？”

“当然没有。”

去掉来回路上浪费的时间，狄野一共在鹏城待了5天，这5天他一个人独处，瞎话想怎么编就怎么编，随口说道：“我前几天在鹏城闲着无事，找了个旧书摊，看了很多香港娱乐方面的过期杂志。”

“你看一遍就记住了？”

“我连上万的英语单词都能记住，还会记不住几百部电影的简介？而且成龙、周星驰、张曼玉这些人的名字，比布鲁斯·威利斯、汤姆·克鲁斯、梅丽尔·斯特里普那些好莱坞明星容易记得多。”

“我靠，I服了you……”

“《大话西游》。”

“你牛逼！”

有了狄野这个外挂，统计工作完成的非常顺利，范大志10点钟左右来到仓库的时候，发现不仅所有光碟都分好了类，连电影目录和广告传单也打印了出来。

“小野，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啊，脑子太好使了，难怪能在鹏城一天赚20多万。”

“范叔早上见到我爸了？”

“是啊，我刚才去了一趟你家，跟你爸商量要不要再雇几个人。”

狄野一听这话，连忙说道：“要雇，不仅要雇，还得租个大点的屋子当工作间。”

范大志很精明，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点子？”

狄野从身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张写着《男儿当自强》名字的光碟，说道：“范叔，咱们去粤省的那天，一张光碟要40块钱，可是咱们回来的那天，一张光碟只要30块钱了，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多久，一张光碟的价格可能会跌到10块钱左右。”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次没敢买太多，只买了2000张。”

“如果光碟价格跌到10块钱的话，买VCD影碟机的人会变多，卖碟和租碟的人也会变多，所以咱们不如春节期间搞个活动，一方面尽快把那600张解压卡卖掉，另一方面给租碟店打响名气，抢占客户资源，回笼一些资金。”

范大志若有所思，问道：“什么样的活动？”

狄野举起手上的光碟晃了晃，说道：“交200块钱，办一张会员证，其中100块钱是租碟费，100块钱是押金，会员在正月这一个月里，所有光碟随便看，正月过后如果不租碟了，100块钱押金全额退还，如果继续租碟，就租金打8折。”

范大志为之一愣，下意识的说道：“租一部电影要10块钱，就算一天只租一部出去，一个月也能赚300，你现在100块钱让人随便看一个月，不是很亏？”

狄野笑了，解释道：“范叔，你认为每个人每天都有时间看电影吗？上班族初四就要上班了，学生正月十六之后也要上学了，不可能天天来租碟的，再者说了，想要租碟，首先得有影碟机，而目前只有我们这里有大量影碟机卖，可以把售价提高一点。”

范大志转过弯来，连连点头道：“如此一来一去，说不定还能多赚一点，听你的，就这么干！”

这时黄雅打着一把雨伞，从街头匆匆走了过来，站在仓库门口问道：“狄野，我听毕万喜说你已经把租碟资料弄好了？”

“只弄好了电影目录，宣传册还得去找我姐夫帮忙配图印刷。”

“先把目录给我吧，店里来了几个录像厅老板，我拿去给他们看看。”

狄野把一本目录递了过去，说道：“总共是300部电影和10部电视剧，其中比较好看的我用星号标注出来了，你按我昨晚说的办法操作。”

“明白，你就放心吧。”

黄雅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范大志打量着她娇小的背影，笑着说道：“这丫头虽然矮了点，但性子坚韧，做事认真，脑子也灵活，以后肯定是个贤妻良母，小野你不考虑考虑？”

狄野不喜欢别人干扰他的感情生活，直接岔开话题道：“范叔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的话我回家写毕业论文了。”

“还有个事，本来我是想跟你爸商量的，结果他让我来找你……”

范大志点了根烟，踌躇片刻之后说道：“小野，这个租碟生意是你想出来的，也帮了不少忙，现在马上要开张了，得把股份弄清楚，毕竟咱俩之间，还夹着一个毕万喜。”

“范叔和毕万喜打算各出多少钱？”

“毕万喜没钱，打算拿家里的铺子入股，他那个铺子大概值10万块，所以我也准备出10万。”

狄野想了想，说道：“我还是个学生，只能帮点小忙，大方向还得靠范叔主持，就出5万块钱好了，拿20%的股份吃分红。”

范大志主要做走私电器的批发生意，年底资金链比较紧张，早上从狄永昌口中得知狄野在鹏城一天赚了24万，手上有30多万闲钱，担心他会加大投资，摊薄自己的股份，所以刚才有些踌躇，现在听说只要20%的股份，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租碟生意虽然赚钱，但毕竟属于灰色地带，而且做不长久，狄野不是很重视，等聊完了股份，打听道：“范叔，你的香港通行证是怎么申办下来的？”

“怎么，你想去香港玩？”

“我想下学期去见识见识。”

“申办通行证的方法有三种，分别是探亲，跟团游以及商务签。毕万喜的爷爷在香港，所以可以申请探亲，你没这种关系，就不用想了；跟团游没意思，管的特别严，不能自由行动，所以最好是弄个商务签，能在香港待7天……”

范大志简单介绍了一下通行证的种类，说道：“通行证每年都有配额限制，你又是个在校学生，走正常途径估计办不了商务签，得另外想办法，回头我找人帮你问问。”

“行。”

和范大志聊完天，狄野拿着一册电影目录和几张广告传单，打车去了位于衡山路上的云城文艺出版社，在资料室里找到陆汉明，问道：“姐夫，香港电影明星的宣传照你搞到了没？”

“我已经联系了一个跑娱乐新闻的朋友，他说明天给我。”

狄野见他在一堆泛黄的过期杂志里乱翻，有些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资料？”

“前几天你们学校的那个案子上了《云城晚报》，我提了一嘴改编成的事，总编很感兴趣，让我写试试，结果我写了两天都没写出来一个字，刚才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篇破案，里面情节和这起案子有点相似，所以想找出来参考参考。”

狄野闻言来了兴趣，问道：“那篇叫什么名字？”

“不记得了。”

“作者名字呢？”

“也不记得了，哪一年的也忘了，所以只能一本一本的找。”

狄野闻言，很想把毕万喜的那句“I服了 you”送给陆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