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老了啊。”

傅传义是1993年底退休的，退休前几个月他去东北出差，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他硬是熬了下来，在招待所里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天亮，然后精神抖擞的参加各种活动。

这次来鹏城，各方面条件都远比那次去东北要舒适，然而傅传义却始终睡不踏实，早上5点多就起床了，把厨房、办公区以及阳台都清扫了一遍，然后随便找了本书熬时间。

等到6点多钟，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冒出来，傅传义放下书，准备出去走走，看看小区周边环境，结果打开房门一看，发现外面站着几个学生，正聚在一起聊天。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傅老师，睡不着啊，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狄野写的那些代码，在脑子里飘来飘去的。”

“你真能扯淡，代码又不是鬼魂，还飘来飘去的，搞笑么？”

“还别说，我也有类似的症状，一闭上眼睛就能隐约听到狄野敲键盘的声音……”

几個学生互相打趣着走进屋子，急不可耐的打开电脑，然后一个个神情专注的盯着屏幕忙活了起来，傅传义见状，想起狄野昨晚说的话，忍不住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荒谬情绪，问道：“你们早餐想吃什么？我等会去买。”

“傅老师，我们做了值班表，每天都有人专门去买早餐，您就歇着吧。”

傅传义无事可做，又不想打扰学生，于是按原计划出去散步，把周围几条街都逛了一遍，顺便买了几份报纸，等到7点半左右重新回到小区，在门口迎面遇到了出去买早餐的苏兆年和董建中。

“傅老师，出去遛弯了啊，早饭吃了没？”

“我吃过了。”

傅传义把刚才散步时见到的几家早餐店介绍给两人，然后问苏兆年道：“小苏啊，你平时能言善道的，跟我好好说说，狄野昨晚编的那个软件，难度到底有多高？”

苏兆年确实会说话，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建筑工地，解释道：“写软件就像盖大楼，要请设计师画图纸，工程师做方案，然后施工队施工，用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才能建好，狄野昨晚一个人身兼设计师、工程师以及施工队，只用两个多小时就把所有活都干完了，而且建的大楼又漂亮又坚固。傅老师，你说难不难？”

云城大学创办于1954年，当时傅传义还是个20多岁的壮小伙，亲自参与了主教学楼的建造，天天睡在工地上，对盖大楼的复杂程度印象深刻，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昨晚所有学生都像见了鬼一样的震惊，点头承认道：“确实有点难。”

“傅老师，你先回去吧，我们走了。”

“路上车多，注意安全。”

傅传义回到办公的房子里，见学生们全都到了，有的在互相交流，有的在尝试编程，热闹中透着奋发向上的精气神，让他十分欣慰，于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一边履行监督的职责，一边看起了报纸。

看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傅传义在《鹏城商报》看到了一篇讨论民间资本的财经文章，文章结尾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本文部分观点来自金融信息专家狄野在《浦江证券报》上发表的《论327国债事件暴露的10大问题》……”

这时祁英红拎着热水瓶过来给他泡茶，听到了念叨声，好奇道：“狄野还能在证券报上发文章？”

“报纸上的狄野是个金融信息专家，应该和咱们学校的狄野不是一个人，只是重名了。”

“他那么少见的名字也能遇到重名，真是稀奇。”

大约8点半的时候，夏芳菲穿着一身时尚的职业装过来上班，在客厅隔壁的小书房里给学生们翻译各种英文资料，傅传义等了一会，见狄野始终没有出现，于是过去问了一下，结果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狄野去做金融方面的投资了，下午才能过来。”

“他去做金融投资？”

傅传义吃了一惊，翻出刚才看的报纸，指着上面的名字问道：“这篇文章是他写的？”

夏芳菲侧头看了看报纸上的内容，然后嘴角露出了与有荣焉的微笑，说道：“是他写的，居然这么快就发表了，我还没看过呢。”

“可是报纸上说这个狄野是金融信息专家！”

“咱们这次来鹏城的所有花销，都是狄野利用信息学知识炒327国债期货赚到的，应该算是专家吧。”

俗话说钱来的容易，去得也快，傅传义一直对狄野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颇有微词，现在听夏芳菲这么一说，立刻理解了这种行为，忧心忡忡的说道：“金融市场瞬息万变，上次能赚钱不代表下次还能赚钱，狄野昨天刚来鹏城，今天就跑去搞投资，也太随意了！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投资吗？是炒股还是炒期货？”

“不知道呀，他没告诉我。”

狄野这次要炒的不是股票，也不是期货，而是外汇，准确的说，是日元汇率——在未来几个月的时间里，日元先是高歌猛进，升值到历史最高点，然后再掉头向下，一路狂跌。

在90年代初期，国内可以直接用杠杆炒外汇，比如演员李成儒就靠这种方式赚了1000多万美元，但是由于立法缺失，监管乏力，导致乱象频发，引起了很多社会问题，1994年8月份被国家叫停了，像英皇等提供炒汇服务的香港金融公司，之后相继退出了内地市场。

所以狄野来到鹏城之后，第二天早上就去了许朝波任职的金融公司，准备转移一笔资金去香港，在那边用高杠杆捞一笔。

许朝波的顶头上司名叫萧俊，已经被狄野之前两次做空日经指数的精准眼光彻底折服了，亲自开车去香格里拉大酒店把他接到了公司，让女秘书泡了一杯好茶，然后急不可待的问道：“狄先生这次打算操作什么？”

狄野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萧总，前几天我要做空日经指数的时候，你说你们公司最多只能操作500万的资金，对吧？”

“是的，如果资金超过了500万，需要粤国投香港分公司上报总部审批，比较麻烦，希望狄先生理解。”

“那你们提不提供内地用人民币做抵押，在香港借美元的服务？”

萧俊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道：“当然提供，这是我们公司的主营业务之一，狄先生需要借多少美元？”

“200万美元。”

狄野第一次来做空日经指数的时候，只有30万，第二次变成了300万，现在变成了200万美元，约合1668万，资产膨胀速度远超萧俊的预估，忍不住打听道：“狄先生真是金融界的奇才，看来最近大有收获啊，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在哪里发的财？”

“327国债期货。”

萧俊是做金融业务的，每天必看《浦江证券报》，闻言立刻想起了最近几天圈内热议的那篇文章，恍然大悟道：“那篇关于327国债事件的文章，真的是你写的啊？我当时看的时候还以为是重名。”

狄野微微一笑，用春秋笔法说道：“那篇文章是海通证券的汤总让我写的，水平有限，贻笑大方了。”

“狄先生认识汤仁嵘？”

“当然认识，炒327国债期货的时候，我就在他那操作的。”

如果武侠做类比的话，汤仁嵘在90年代的证券市场上的名气，相当于华山五绝，而萧俊只是沙通天之类的杂鱼，闻言再次拔高了狄野的身份，态度愈发恭敬了，很快答应以备用信用证的方式借200万美元给他用1个月，并且保证在两天之内办好。

等商量好手续费以及利息之后，萧俊再次问道：“狄先生，能透露这次的操作目标吗？”

狄野端起杯子抿了口绿茶，说道：“萧总，以前我只有百十万的资金，随便玩玩，把操作目标告诉你也无妨，但是现在我名气大了，资金多了，不能再把操作目标随便说出来了。”

萧俊已经是他的脑残粉了，闻言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出钱买。”

狄野哈哈大笑，摇头说道：“你买不起，我也不卖，萧总如果想要分一杯羹，可以拿10万美元出来，我帮你操作一个星期，看在咱们是老朋友的份上，这次服务费给你打五折。”

“服务费打五折是多少钱？”

“5万美元。”

“狄先生真是个抢钱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