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做梦也没想到，这公子看起来清清瘦瘦，旁边这小妹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可谁知道这俩人居然这么能吃？

“公子，您点的上脑，黄瓜条，三叉，还有冻豆腐跟小白菜都来啦！公子可真是好胃口...”小二端过足有半人高的白瓷碟摞，一一放在加长加粗的竹编小车上，擦了擦头上的汗。

“可真是麻烦你了。”肖然用随身的手绢儿擦了擦嘴，又下了一盘儿豆腐在锅里提前煮着，给津儿夹了满满一筷子羊肉。

凡间的食物没有灵气，不过是补充气血跟解馋的作用，若两人真的放开膀子吃，吃一斤羊肉怕还比不上吃一粒灵米，羊肉只怕刚一入肚，便已被消化成体内气血了。

肖然的视线不经意般瞥向栏杆外，只见太阳已逐渐西斜，昏黄的日头下，不少摆摊的小贩儿都趁着太阳没落山，赶紧收拾着东西准备往家里赶去。

以至于太阳还未落山，这条街便已空空荡荡起来，只余下夕阳的昏黄光芒静静地洒在这条由青石板路铺成的小路上。

“看来这小二说的不错。”肖然夹了一筷子吸满肉汤的小白菜，一边咀嚼着一边喃喃自语。

“结账。”终于，肖然长出了口气，手指在桌上轻轻一嗑，便排出一块雪亮的纹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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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津儿你先去客房里玩会儿，师傅我一会就回来。”肖然说着，指了指身旁的小二。“一会吃饱了跟着他，他便带你去客房。”

“哦....”津儿正小口抿着桃花瓷杯里的石榴汁。“那师傅你嘞？”

“我嘛，就出门逛逛，消消食。”

“我也要去嘛...”

“不行！”

好在津儿虽然调皮得很，但对自己这个师傅，倒是尊敬听话得很，见肖然拒绝，津儿也没有强求着一定要去，只是小嘴巴撅的能挂起一头牛。

津儿这一点儿倒是挺好，省心。

只不过听到肖然的话，一旁服侍的小二却坐不住了。“公子！公子啊！你怎么这个点还敢出门哩！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天黑了，这外面，可，可吓人得很啊！”

“无妨，公子我倒是练过几年拳脚功夫。”肖然淡淡一笑。

手指指向栏杆下，还在磨着铜镜的花娘和她的儿子。

“再者说了，一个女人跟小孩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啊！唉！”小二一看到楼底下的花娘就绷不住了，急得把头伸出栏杆大叫。“花！不是给你一块碎银子，让你做牛车回家吗！？”

花娘小儿子那清脆的童声便从底下传来了。“蛋子叔，俺娘说，她要留着这钱给你纳一身过冬的袄，还有一套短装哩！”

“啊？啊！”小二听了，看了看自己满是油污的粗布短装，夕阳洒在脸上，不知是红了还是被太阳晒的。

肖然大笑，轻拍着小二的肩膀。“蛋小二可莫要负了人家花娘的心意！”说着，这位在小二眼里翩翩然的公子哥，便踏着优雅的步子，慢慢走下了楼。

“唉....”小二不禁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到了酒楼门前，肖然先是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软软糯糯的驴打滚，花娘那流着鼻涕的小儿子刚开始流口水，忽然就觉得手里一沉，低头一看，一块沾满了黄豆粉的驴打滚便已出现在了自己手里。

“虎儿还不谢过公子！”花娘眼尖，一眼便发现了这个变戏法般给儿子吃食的公子，正是中午那给赏银的公子哥。

“不必这么客气，不过是一点儿小零嘴罢了。”肖然的笑容却如春风拂面。

“姐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收拾东西回家去？”

“让公子见笑了。”花娘喃喃叹了口气。“只因家里丈母丈公还没钱买副好的棺材，这才不得已冒险，多耽误了点儿时间，给这城里一户人家多磨了镜子。”

说到丈母丈公，花娘的眼间不禁又滚落出一粒豆大的泪珠。

“人生死有命，若阿公阿婆知道姐儿如此为他们费心，也能含笑九泉了。”肖然的语气带着一丝悲凉之意，但很快便扭转过来，“若姐儿不嫌弃，在下倒是学过几手拳脚功夫，不如一路同行如何？”

“啊？”花娘闻言一愣，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堪。

虽然她早已韶华不再，可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啊，莫然这么跟一个陌生的男子同行，只怕....

肖然也已然看出了花姐在担心什么，于是又轻轻地开口。“姐儿担心什么，我自然省得，可若是你朋友在，只怕也就没那么多可担心的了吧？”

话音未落间，花娘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花娘，俺来送你！”

花娘转头看去，只见小二正头带着一条辟邪的黑狗血染成的头带绑在额头，手里还捏着一柄挑草料用的木柄铁叉，腰上还绑着鬼画符一般的黄符纸？

“铁蛋儿！你！你不做工了么！”

“花，我都都跟东家请假了。”小二朝着肖然讪讪一笑。“公子，您妹妹我委托一个稳健的伙计帮忙照顾，既然公子也想逛逛，俺也就当陪公子一起逛了！”说着，小二脸一红。“再者说了，花儿你那不也有个小店儿能住人么！到时若是天黑，俺去店里也行！”

“铁蛋...”

花娘的声音有些哽咽，却被铁蛋儿打断了。“花娘不必说了！”说罢，小二深吸一口气，侧过身子对着肖然开口。

“公子请！”

“不错，倒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肖然轻轻一笑，迈开步子，身旁的铁蛋跟花娘牵着孩子，也赶忙跟上了肖然的身影。

只不过，肖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明白的，他的耳力之强，甚至可以听到酒楼里那轻如蚊蝇之声的耳语，他也自然听到了刚刚小二去请假时，那八字胡老板劈头盖脸的破口大骂，以及小二那低三下四的恳求。

直到出了酒楼足有一里地，肖然甚至还能听到酒楼里传来的那一阵阵轻蔑的笑声。

....

花娘的家，住在离这里六里开外的石蟹村，以临湖盛产小青石蟹而闻名，每到八月十月石蟹成熟的季节，便有不少行脚商来到石蟹村收购石蟹，再转手卖到各大酒楼，赚个差价钱，所以为了照顾远来的行脚商人，石蟹村便开了一个小小的酒家，住宿跟酒店合在一起。

花娘一边介绍，一边喃喃摇头叹气。“只是今年，因为那妖兽作乱，行脚商们都不敢来，蟹子倒是难卖了。”

肖然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目光瞥向一旁的铁蛋，后者此时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想到什么美事一般，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