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先生，拜托您多多照看我家老爷。”

李管家丢下这句话后便匆匆跑出去找李泽，宁安并无表示，他看着因失去了李管家帮扶而摇摇欲坠的李员外，问道：“员外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呼...呼...呼...”李员外嘴唇不断颤抖，身子也摇摆不定，但还是强撑起笑容，回答道：“哈哈，先生若是肯收了我儿，这点折磨又算什么？”

“又何必执着于在下？”宁安还是把心里的这个疑问问了出来，“若是员外肯出钱，必有人肯为令郎之师。”

“哈，先生这个问题还真让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总之，哈...哈...我非常敬佩先生，也希望犬子能够像先生当年那般。”

李员外回想起那日在御街前所见之景色，鲜衣怒马少年郎，他儿时所畅想的情景，那时却近在眼前。那时他心中便升起‘若那是自家儿郎该多好’的幻想。

听了李员外的解释，宁安心中明了，这李员外原来是敬仰当初的自己。遥想过去，自己的确做过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既如此那为何员外又不严加管教令郎，反倒放任其为非作歹，养成那般顽劣的性子。”

“舍不得啊......”

“那刚才又为何做出那般冲动之举。”宁安继续问道。

“怒其不争。”李员外叹了口气。

“那又为何肯为其吃这般苦。”

“自是想让泽儿有个光明的前途，不像我这般不识书不知礼。”

他纵有万贯家财，却还是自认低人一等。儿时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受过诸多白眼，成家立业后依旧是如此。

他哪能不知，那群人表面对他恭恭敬敬，可背地里却笑他粗鄙。他受过的委屈，不想让自家儿子再受一次了。

只是，自己的这般溺爱，最终还是让儿子走上了和他一样的道路。

“可曾后悔？”

“这......”李员外表情犹豫，不知如何作答。

他心里自是后悔的，可如今后悔也没用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后悔而改变。

“此处无其他人，李员外但说无妨。”

“宁先生啊......”看着眼前淡然的宁安，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女孩，李员外失笑的摇了摇头，惆怅道：“怎会不悔？吾之爱子，伤在他身，痛在我心啊。”

他悔自己的无度溺爱，更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之举。

“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之前那违规之举在下便当没看见，但接下来还请员外遵守规则。”

“......”李员外本以为眼前男子对他说了这么多是善心发现，想提前结束对他的折磨，没想是自己想多了。

他已经快不行了，特别是双臂仿佛要掉下来一般，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撂下桶躺下，但一想到自己孩儿，他还是咬了咬牙站直了身体。

宁安心中并无怜悯，只是轻轻抓起身旁少女的手腕为其诊脉。

然而就在此时，院门却被人猛地推开，那李泽便突兀的出现在了院中，离开时还一副桀骜不屈之色，现如今却泪流满面。

“爹，我们走！”

李泽一边忍着泪，一边伸手去掰李员外的手指。而李员外本就惊讶于突然出现的儿子，双手又长时间拎着木桶而麻痹无力，怎抵得过少年的力气。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抓住木桶的时候，桶里的水已经洒了一半了。

“逆，逆子啊......”

李员外两眼一翻，差点没背过气去。还在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在迅速瞟了眼不远处的宁安后，他又立马从李泽手中夺回了木桶。

见对方还要夺回去，李员外立马开口大骂道：“逆子，赶紧给我滚！别妨碍我。”

他都坚持这么久了，只剩下盏茶不到的功夫了，怎可轻易放弃？

“我不。”李泽大声道：“要滚咱俩一起滚。”

说罢，又要去拿李员外手中的桶。只是此时李员外已有准备，牢牢抓住提手，令李泽一时半会难以撼动。

“你再敢妨碍我，回去把你腿打断！”

“你打罢，我给你打，只要你跟我一起回去。”李泽抹了抹眼泪，使劲去版那粗大的手指，“这书我不念了，您别再折磨自己了。”

“混账！这书岂是你想不念就不念的，给老子在旁边乖乖站好。”

“你个老东西才是，给小爷把东西放下，快放下。”

父子二人争抢不休，半天没抢出个名堂来而桶里的水却快空了。

见状，宁安放下手中的书，开口道：“李员外，可还记得规则。”

父子两人皆因这句话而停下动作，李员外脸上更是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连忙道：“自是记得。”

言罢，便推开自己的儿子，重新跑到井边要将水打满。李泽见状，想要跑过去阻止。

“李泽，你若再有动作，那你父亲之前的努力便全都白费了。”

这话让李泽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井边那肥硕的身躯。他从未见自家的父亲如此狼狈过，而如今这般模样，却全都是因为自己。

看着自己的父亲艰难的拎着两桶水站回原位，身躯摇摇欲倒的模样，李泽心中刺痛万分。

“宁先生，我错了，还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礼，别再折磨家父了。”

李泽突然的下跪让李员外一惊，差点就要松开手中的木桶前去搀扶，但最后还是咬牙忍住了。

“此乃李员外自愿之举，谈何折磨？”宁安淡淡的说道。

“可是只要您一句话便能让家父停下。求求您了，家父已经快不行了。”

眼泪落在了身下的黄土之中，李泽低着脑袋恳求着。

“可是我唯有答应再收你为学生才可令汝父安心。”

“那就请您收了我吧，求您了。”

“若李员外能坚持完成我立下的规则，我自会再收你。”

宁安的无情让李泽心难受至极，然而宁安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泣不成声。

“这本是对你的惩罚，然你却桀骜而不知悔改。你自以为无人可以约束你，但你可知你这班肆意妄为，会给你身后之人带来何种灾难？”

“我...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