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山崩、卡车、大学通知书……”他呢喃着这些本该毫无关联的词语，却忽地想起一件事情。

有一次，娘叫大哥打瓶酱油回家，大哥拿了一把伞准备出门，却被娘叫住，叫说外面没下雨，带什么伞。

大哥当时用非常笃定的口气说：“会下的。”

“就算下雨，也没这么快，就来回十分钟的路而已。”

“多带一把伞不碍事。”大哥没有争论，也没有解释，而是坚持带着伞出门了。

巧合的是，大哥刚出门一分钟左右，就下雨了！

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来的快，下的猛，去的也快，偏偏就是十分钟，大哥打酱油的这段时间里下雨。

他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大哥知道会下雨，他一定是有窍门！他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下雨，而且很准！可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没有那么准的天气预报，大哥是怎么知道会下雨的？

考那所会经过山崩之地的大学，可以在大哥的算计范围内，大哥花钱让大卡车司机送货，送货不是主要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自己面前搭一程自己，就可以准确在下雨时间来到这条经常会出事的路。

其中最关键的环节，就是下雨。

如果大哥真能判断下雨的时间，那大哥……就是蓄意谋杀，而且从报考大学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了计划！

“我大哥故意害死我，司机是被牵累的无辜？”他开口问鬼差。

鬼差笑而不语：“时间差不多了，我接这位兄弟走了。”

“那我……只能在这个世间飘着，一直飘着？”

“也不是，等到顾晨阳和顾晨东的人生结束了，他死的时候，身为鬼差必须接回去两个阿飘，到时候就会来找你。”

“那我哥，什么时候死？”

“他啊……”鬼差摇摇头：“可不能告诉你。”

“鬼差大人，我能去哪里？”

“你现在是自由身，想飘去哪里就飘去哪里，可没有人管你。”

鬼差带着大卡车司机走了，他独自待了很久，后来他随着风去了京市，想要看一看大哥现在是否已经用他的身份入学。

到了京市，他找到了他的大哥，他的大哥脸上已经没有痣。

他算了算时间，自己死亡到现在，没有多少时间，又或者，大哥连自己的死讯还没收到，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祛痣？

他就这么确定，他可以永远代替自己。

他像是知道自己会死。

电话响了，是自己的死讯到了。

他看到他大哥声音悲切，脸上却是挂着笑，一种兴奋的笑容。

那一刻，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一直留在大哥身边，试图找出证明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不是至亲兄弟在害自己。

可在他身边越久，所看到的答案，越是残酷。

“快要下雨了。”

“学长，你怎么知道。”

“快下雨了。”

“阳哥，你怎么知道。”

“快下雨了。”

“领导怎么知道。”

大哥从大学生到走向社会，一次又一次证明着，他有着预知下雨的能力。

他在大哥身边久了，也观察了出来，似乎天气潮湿要下雨的时候，大哥就会身体出现反应。

这或许就和诸葛亮那句只欠东风差不多。东风，诸葛亮知道会来。

不是预知能力，胜似预知能力的身体预告，骨骼或是经络的一种提醒。

能够证明一切是意外的下雨，大哥是知道的，所以这一切不是意外，答案再清楚不过。

如果不是大哥彻彻底底代替了自己，就连鬼差带人都带不走自己，自己也不会多问，就跟着鬼差走就是了，现在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这一世的秘密也将封存，他永远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双胞胎兄长的谋划！

双胞胎兄长谋划了一起完美杀人案，利用了天灾，唯一的证人也葬在地里，彻彻底底没有证据。

他压下心中的仇恨，继续劝：“娘，回去吧，不要出来太久，会回不去的。”

他想活着，却没有了机会。

死在了最好的年华。

不就是一个大学通知书，大哥想要，自己完全可以送给他，明年再考就是了，甚至因为他们是双胞胎，他都可以替大哥去考，根本不用委屈大哥代替自己的名头去上大学。

只要大哥放到台面上来说，这样的事情真的极端到杀人吗？

他很不理解，因此更无法原谅。

可看着年迈的老母亲和老父亲，他每一次都忍下怨恨，因为他知道，大哥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了，他们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父母会崩溃的。

“娘的小太阳，让娘多看看你，娘不舍得你，不舍得你……”

苍老的手抚摸儿子的脸。

抚摸着儿子脸上的那颗痣。

他并没有变成丑陋的阿飘，他曾经无比害怕，自己死相那么丑，变成阿飘会不会也很丑，也许是血肉模糊的样子。

阳间的镜子根本找不出他的样子，他自己是看不见自己的。

“娘，我丑吗？”

“怎么会丑，儿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他没有变丑，也没有变老。

“娘，回去吧。”

“儿，告诉我，是不是你大哥？”

“什么，我不懂娘在说什么。”

老妇人深深望着儿子那双空洞无神的目光，沙哑道：“他从小就嫉妒你，他是故意的，对不对？”

“娘，你多想了。”他忍着心中的恨意，说着违心的话：“这一切都是巧合，大哥算不到会滑坡，也算不到我乘坐的卡车会经过。”

“你在说谎。”

“我没有。”

“你有，你从小就是这样，一说谎鼻翼就会放大。”

他已经是阿飘，不需要呼吸，但他依然保持着这种从小到大的习惯，深入灵魂。

除了牙齿，这也是老妇人分辨两个儿子的诀窍之一，小儿子说谎呼吸会变快，鼻翼会放大，鼻孔进气变多。大儿子说谎很沉稳，几乎分辨不出来，但是他若是成功骗到人，嘴角会扬起细微的弧度，像是在得意自己骗到了人。

“娘，我没有说谎。”

他的母亲还没有死，还会回到身体里，如果知道大哥害死了自己，又怎么能和大哥好好相处，她已经老了，需要和大哥好好相处，由大哥养老，若是闹矛盾了，晚年又有什么保障？

自己已经无法尽孝了，何必给娘添堵。(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