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计划

由朱雨发起的学习小组已按“章程”学习了一个多星期。这天吃过晚饭，陈卫东提前去了教室，成灰泡了杯茶，准备喝了茶就出发，325宿舍的张海跑进来喊：“成灰，快来拱猪。”

成灰看了看表：“不玩了，我七点半要去教室。”

张海也看了看表。“还有四十分钟，去陪我们玩几把，到时候就有人了。”说着来拉成灰。

成灰不好意思再推辞，站起来说：“好吧，不过我只能玩到七点二十。”

张海笑着道：“到时绝不留你，我知道有两位佳人在教室等你。”

成灰随张海来到325宿舍，见还有324的欧东俊和323的金城在，就问：“你们怎么都不出去玩了？”

“整天去看电影、录像，街上放的全都看过了，对跳舞又不感兴趣。”金城说着开始洗牌。

四人开始拱猪，越玩越来劲，时间不知不觉慢慢流走。这局刚摸好牌，成灰一看表，叫了声“糟糕”，扔了手中的牌就往外走。

张海看看表说：“都七点四十了，别去了。”

“不行。”成灰说着，已经走出了325宿舍。

回宿舍背上书包，成灰突然觉得课本上那些公式定理好让人心烦。他停下脚步想：“反正已经违反了‘章程’，干脆就在宿舍看书吧。”

他坐下来拿出书开始学习，可思绪无法集中，那一页页书好象都成了一张张纸牌，那一个个字好象都成了纸牌中的AQKJ。胡乱翻了几页，他烦躁地扔下书，站起来想去325宿舍继续拱猪，又停下来，心里对自己说：“不，我不能去。”再次坐下。如此反复几次，终于还是走回了325宿舍。

见成灰回来，张海问：“怎么？不去了吗？”

“心里烦得很，不想去了。”

“那我们继续吧。”张海、金城、欧东俊三人异口同声说。

玩到熄灯，扔下扑克牌的一瞬，成灰心里又充满了悔恨。他沮丧地回到宿舍，感觉很累。

这时肖楚钟还点着蜡烛躺在床上看书，陈卫东已经放下蚊帐，而其他人都不在。

听见成灰进门，陈卫东从蚊帐里伸出头来：“成灰，你到哪儿去了？朱雨说要好好惩罚你。”

成灰笑笑，没有回答，问道：“他们几个还没回来吗？”

肖楚钟放下书说：“我们一起看完电影，他们说还要去看一场录像，我就一个人回来了。”

成灰钻进被窝，闭上眼睛，那一张张扑克牌又在面前晃动。他恼怒地睁开眼，摇了摇头，猛然想起肖楚钟曾说过的餐厅招服务员一事。“楚钟，你去餐厅报名应聘了没？”

肖楚钟说道：“我去过了，餐厅老板说只要在昆明长期居住的都可以报名，尤其欢迎学生。你是不是也想去？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吧，如果都应聘上了也好有个照应。”

“明天下午没课，你陪我去一趟吧。”

第二天下午，听说成灰要去报名应聘，高峰、朱洪波和325宿舍的杨云风一时兴起，也跟着去报了名。

由于成灰违反了学习小组的“章程”，朱雨坚持要成灰请客跳舞，以此惩罚他，因为她很想学跳舞。

星期六，学习小组的四个人去学校舞厅跳舞，方尽、成灰、陈卫东三人轮流教朱雨跳。轮到陈卫东教朱雨时，成灰和方尽跳。随着转动的人流，两人渐渐远离了陈卫东和朱雨。

“本来我要罚你一个星期天不休息，学习八个小时以上，可小不点儿吵着要来跳舞，只得依她。看来我这个组长一点实权都没有。”方尽笑着说。

成灰笑道：“朱雨活泼开朗，这一点倒很象我妹妹。”

方尽望了成灰一眼，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笑道：“那天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差点要去登寻人启事。害得我也一晚上没看书。”

成灰笑笑，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方尽说：“我不喜欢和陈卫东跳舞。”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方尽笑笑，“小不点儿学跳舞好笨，讲半天她都不懂。就让陈卫东一个人教她吧。”

成灰心里一动，向方尽看去，闪烁的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满脸通红。

这时，舞曲停了，两人找到陈卫东和朱雨，方尽问道：“小不点儿，你觉得怎么样了？”

“你和成灰教我的时候我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陈卫东教得可比你们好多了，现在我基本会了。”朱雨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尽一眼。

方尽笑着道：“好啊，教了你还说教得不好，我再也不教你了。”

“哼，有陈卫东这样的名师，我才不稀罕你们教呢。”朱雨转向陈卫东，“班长同志，你就当我的专职教练，好不好？”

这时又一支舞曲已经响起，陈卫东看了方尽一眼，略一迟疑，对朱雨笑道：“你都把高帽子戴在我头上了，我不教你也不行啊。”

接下来，朱雨都只要陈卫东教，陈卫东只得一直教她。成灰就一直陪方尽跳。

在回宿舍的路上，朱雨笑着问方尽：“怎么样了？”

方尽不解地问：“什么怎么样？”

朱雨笑道：“你再瞒我，我可不帮你了。”

方尽感到脸又开始发热，急忙转移话题：“你学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会了。”朱雨不再笑，“以后如果没有专人陪，我再也不进舞厅。”

“为什么？”方尽问。

“你看那些没有男生陪着的，在那儿坐成一排，象是……象是……象是一排**任人挑选。”朱雨鼓足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成灰回到宿舍，想着方尽说的话，心里惴惴不安。他知道方尽在暗示什么，而且他也很乐意听到她的这种暗示。和方尽在一起，他感到平安、喜乐，听到方尽轻柔的声音，他会忘掉一切不安和烦恼。从初中开始，成灰就一直得到众多女生的青睐，但他从未有过和方尽在一起的这种感觉。“我爱上她了吗？”他这样问自己，突然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他一直认为“爱”是个非常严肃的词。父母和妹妹的身影突然浮现在眼前。“我不能谈恋爱，我要努力学习。我必须努力学习，让父母和妹妹过上幸福的生活。”他向陈卫东看去，只见他正呆坐在床上，似有满腹心事。从舞厅出来，陈卫东就一直是这个神态，和平常那个总爱说说笑笑的他判若两人。这一个多星期学习小组的四个人一起学习，成灰就已隐隐看出陈卫东在喜欢方尽，现在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我要好好学习，我不能谈恋爱，更不能卷入这种无聊的三角恋。”成灰忽然决定要退出学习小组。

第二天吃过晚饭，成灰把自己要退出学习小组的决定告诉了陈卫东，让他去教室后告诉方尽和朱雨。

晚上，高峰、吴奇和赵晓波照例出去玩了，肖楚钟和往常一样坐在那儿拨弄着吉它。成灰看了会儿书，突然想起应聘服务员的事，问道：“楚钟，餐厅的事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后天下午没课，我们去看看吧。”肖楚钟说完，又专心地弹吉它。

“你的生活倒很有规律，也很充实。”

“我从小就是这样，每天除了看看书，听听音乐，打打球，很少去外面玩。”

成灰把目光转到书本上，心里却想：“我为什么不能有规律地生活呢？一天都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制定一个对付期末考试的学习计划。”他合上书，找出一张纸，立即动笔写起来。

一、本学习计划执行到本学期结束。

二、星期一至星期五，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早锻炼至七点半，到教室后开始背英单词至上课。下午如果有课，上完课后在教室学习到吃晚饭，如果没课，则三点到教室学习到吃晚饭。晚上七点半到教室上晚自习，学习至十点。

三、星期六上午计划同上，下午和晚上自由安排。

四、星期天白天自由安排，晚上计划同上。

成灰看着这个学习计划，觉得非常满意，心中又充满了力量，恨不得立刻就到明天，立刻就开始这个计划。

第二天晚上成灰躺在床上时，心里充实极了，快乐极了，因为他严格执行了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自从半期考试过后，很多人都不知不觉习惯了早上睡到七点四十以后才匆匆起床，飞快地洗漱完，提了书包往教室跑，而上课时根本不去听教师在讲什么，似乎老师讲的与自己无关。成灰也不知不觉地随了大流。参加了一个多星期的学习小组，开始那两天还觉得有效，可渐渐又厌倦了，人坐在教室里，思想却无法集中到书上。一个人的时候，他常常恼恨自己。而今天，他终于又振作起来了。“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期末一定要考第一。”成灰这样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成灰和肖楚钟去餐厅问应聘结果。餐厅经理翻出录取名单一看，除了肖楚钟，其他人都没被录取。

“为什么只录取他一个人？”成灰问餐厅经理。

“这儿离你们学校比较远，上下班挤公汽不方便，而且容易迟到。他有单车，就方便多了。”

成灰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嫉妒，继而升起一股自卑。学校里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学生都有自行车，而成灰家里每月只能给他寄五十元钱，这几乎已是父亲工资的一半，别说父亲不可能想到为他买自行车，就算能想到，成灰也不忍心加重父亲的负担。

回到宿舍，已经两点半，成灰收拾好书包，心里却还在为没有被聘上而气恼和沮丧。他把书包扔在一边，倒在床上，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躺了一会儿，估计已快到三点，但成灰不想看表，也不想去教室。他抓起手边的书包扔到床的另外一边，闭上了眼睛。

晚上成灰也没去教室。钻进被窝时，他想：“明天还是按计划学习吧。没被聘上也好。”

可是，犹如一个偷了一次东西的人，一旦尝到甜头，就难以再抗拒偷窃，成灰一旦打破了学习计划，就再也不能按计划学习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又回到了以前的那种生活。

这天晚上，他又一次懊恼地钻进被窝时，忍不住叹了口气，引得高峰好奇地问：“成灰，你干嘛叹气？”

“没什么。”成灰胡乱回答。

“你也失恋了吗？”高峰总忘不了把一切和女人联系起来。

成灰不愿理他，没有说话。高峰继续说：“何必叹气呢？想爱就爱，想追就追，不成就拉倒。你看海波多洒脱，追不到马上转移目标，不是很快就追到一个了吗？”

江海波最近已经不常来找成灰，而是常常去找那些在舞厅认识的女生。前段时间他常去找一个机械系的女生，而现在又和一个本专业二年级的女生来往密切。前两天成灰曾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他笑了笑说：“谈什么恋爱？玩玩而已。”

进校几个月，成灰发现很多人都慢慢变了，原来从不抽烟的变得烟不离手，原来一点不会跳舞的变成了“舞林高手”。而成灰自己也在慢慢改变。“也许人人都会变，可我为什么不往好的方面变呢？”他在心里责问自己，感到很惭愧。“我还是要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从明天开始好好学习。”随即又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怀疑。他恼怒地问自己：“明天，明天，每天都在想明天，每天都在等明天，可明天又有什么在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