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误会

柳林提前在星期四就启程了。

送走柳林回到宿舍，成灰觉得无聊至极。站在窗边，向窗外望去，笼罩在薄暮中的依然是对面那栋已经看得令人生厌的楼，那块熟悉得不想再看的草坪，那个房顶上横七竖八躺着些破鞋子、木棍子、酒瓶子等乱七八糟东西的单车棚，还有那棵总在摇摆的树。

成灰回过头，想在宿舍里找到点有趣的东西，可什么也没有。陈卫东已经去了教室，高峰、吴奇、赵晓波不知所踪，只有肖楚钟躺在床上看书。

“楚钟，你真的不去餐厅干了吗？”成灰问。

肖楚钟放下书道：“不去了。已经干了一年多，我想换点别的试试。”

一阵愧疚涌上成灰心头。“快两年了，我干过什么有意义的事？”他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掏出烟。

坐了一阵，实在无聊，又道：“我们也去教室吧。”

肖楚钟坐起来笑道：“好啊。今天你怎么突然想去教室了。”

成灰笑笑，没有回答，开始收拾书包。

到了教室，两人各自找个座位坐下，开始看书。

成灰刚翻开书，坐在前面的朱雨回过头来笑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了。你也会到教室来。”

成灰笑笑，见朱雨的旁边放着一本打开的书，知道那是方尽的座位，随口问道：“方尽呢？”

“不告诉你。”朱雨调皮地一笑，回过头去了。

成灰继续看书，可是刚看了几行，心里就烦躁起来。他放下书走出教室，向楼下走去。走到楼下的广场上，一股凉凉的风吹来，惬意极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心中烦闷稍减。

初夏的校园格外迷人，朦胧的月色更增添了校园的美丽。远处的景物模糊难辨，离教学校不远的那片柏树林却依稀现出勃勃生机。成灰走到柏树林间，想找个长椅坐一会儿，可长椅早已被一对对恋人占据，正要离开，一对人影突然闯入视线：方尽和陈卫东，他们正相对而立，似在喁喁低语。

成灰的心如被重重一击，狂跳不止。他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呆立片刻，匆匆回到教室，收好书包就往外走。

朱雨回头道：“才来几分钟又要走了，还不如不来。”

成灰没有理朱雨，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回到宿舍，成灰狂跳的心渐渐平息下来，剩下一阵隐隐的痛。他揉揉胸口，走到324宿舍门口，重重敲响了门，一边大喊：“柳林。”门内没人答应，他又喊了一声，对着门猛踹一脚。

这时江海波从走廊尽头走过来，笑道：“柳林不是去广州了吗？是你送他去火车站的，你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了吧？”

“他妈的，一个人都找不到。你去哪儿了？”成灰对江海波怒吼。

“我去文建明那儿问问情况。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可没得罪你，发什么火。”江海波看了成灰一眼，一边说一边拿出钥匙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反锁上了。

江海波突然明白过来，拉着成灰就往326走，进了326才说：“肯定是王钢和他媳妇在宿舍……”他左手虚握成圈，右手中指往圈中一指，紧接着哈哈大笑。

成灰却无心说笑，问道：“文建明怎么说？”

江海波道：“狗日的，说我最轻也是记大过，还说老朱至少要判三年。”

成灰把手中的烟头朝窗外狠狠一扔道：“走，去找胖子打麻将。”

江海波也正无聊，欣然答应。

走到324门口，成灰又重重踹了那门一脚，高声道：“你两个去快活吧，老子打麻将去了。”

在“稀哩哗啦”、“噼噼啪啪”的麻将声里，生活中的其它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成灰也暂时忘记了心中的痛。

四个人正沉醉于麻将之中，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胖子大声问。

没有人回答，敲门声更响了。

“是校卫队。”胖子低声说，“快把麻将收起来。”四人手忙脚乱地把麻将收起，塞在床底。

可是一切都已太晚，校卫队根本不听四人解释，从床下搜出麻将，记下四人的名字，把麻将拿走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照例又有班会。成灰靠墙坐着，一直低着头。当文建明讲到“有的同学进校时名列前矛，可是两年来学习成绩每况愈下，甚至发展到打架、赌博”时，他感到似乎有一万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在嘲笑自己。

“大家还记得上学期学校发生的盗窃教学仪器的案子吧？盗窃者刘英华和汪劲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现在我给大家念一封信，是刘英华从监狱里写来的。”文建明说完，全班的目光都抬了起来。

尊敬的老师、同学们：

也许你们还在恨我，骂我，因为我不但让学校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还让工大蒙羞。

我也曾是个积极向上的学生，也曾是从高考中拼搏过来的大学生，被人称为天之骄子。然而万花筒般的大学生活迷乱了我的心性，我开始抽烟、喝酒、赌博，寻求各种刺激，唯独放弃了自己做为学生的天职――学习。后来，这些已不能刺激我病态的神经，我感到空虚，开始了小偷小摸，从到商店偷一包烟、一瓶酒逐渐发展为偷学校的教学仪器，终于导致犯罪。

现在，我已经从一名大学生沦落为犯人，我后悔难当，但后悔有什么用？当初老师的谆谆教诲，我当成耳旁风，同学的善意劲告，我嗤之以鼻。现在悔之晚矣。

尊敬的老师，如果您还没完全放弃我这个失足的学生，请用我的所作所为和下场去告诫那些正在步入迷途的同学。尊敬的同学，如果您正在步入迷途，请以我为戒。

文建明念完信，教室里立刻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成灰向张芙望去，只见她目光茫然，手指在桌面上胡乱地画。

散会后，成灰独自走出教学楼，见方尽在前面，正要放慢脚步，以免和她相见，方尽却停了下来，回头等着他，只得走上去。

默默走了一阵，已经到必须分手的地方，方尽才道：“你已经有一个处分，怎么又去打麻将呢？”虽然是责备，但她的声音仍然那么温柔。

成灰无言以对，也不敢看她。

方尽站了一会儿，向宿舍走去。

“方尽。”成灰叫道。

方尽回过头站下。成灰又道：“祝你幸福！”

方尽怪怪地看了成灰一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