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兆林又是过了两天才给江月回复了微信，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

没什么。

轻描淡写，欲言又止。

同一时间，黎川建了一个“小葵咖啡远征东山”的群，把这次参加团建的七个人拉进来，用来汇报团建准备工作进展程度。

什么租MVP变成借了一辆五菱宏光，超市采购变成了便利店买点水和饮料等等。

袁聿说，理解一下，预算有限。

黎川说，他在准备一个超大惊喜。

员工们纷纷礼貌中阴阳怪气，表示不需要。

吵吵闹闹的，每一秒都有新消息弹出，群里仿佛有七十个人而不是七个人。

蒋兆林那句轻飘飘的“没什么”无法让她分心。

出发那天五点店里就在做关门准备了，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后，玻璃门关上，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西西还打印了“苦逼员工团建去了”的A4纸贴在门上。

服务生只有三个女仆报名，她们正在更衣室里大呼小叫换衣服卸妆，江月打算打扫厨房卫生，被小姚姐拦住，“你去换衣服收拾东西吧，这里我打扫。”

后厨里小姚姐有孩子，另一个厨师年龄大了，只有江月会去。

她点头，对她用手语表达了感谢。

更衣室里，大家卸妆都进行得差不多了，有人充满忧虑地问：“我们真的会通宵爬山吗？”

“不会的。 ”另一个女孩说，“我问过了，夜爬东山的人很多，到时候我们混在人群里悄悄掉队，在半路等他们下山，我可不要通宵爬山。”

忽然她转向江月，“你不会告状的吧。”

江月摇头。

怎么会想到特别交代她别打小报告啊，她也不想通宵爬的。

黎川借的五菱宏光已经就位，他降下车窗招呼大家：“快上车！再停两分钟就产生罚单了！”

五菱神车是香槟金色，车头保险杠凹进去一块，尾部车漆掉了一片，非常具有战损气质，袁聿招呼大家并分配座位，“西西你先坐进去，在最后一排，小罗，楠楠你们也进去，江月……”

黎川打断他，“江月坐副驾驶。”

袁聿不满，“为什么？”

“因为司机本人想要这样安排。”黎川说，“等回程你开车，你再安排副驾驶该谁来坐。”

没人有异议，江月拉开车门，黎川指着座椅上放着的一个黑白格子靠垫说：“昨天拿到车，发现车座太硬了，我从家里拿了一个。”

只有副驾驶座位上有。

所以也不能怪别人担心她打小报告，黎川实在是太双标了。

众人都上车坐好了，最后一排的西西忽然说：“川哥，后备箱放着的棍子是什么啊？”

江月回头看，在后备箱里，一根金属棍斜放着，看起来怪怪的。

黎川打亮转向灯准备上路，他盯着后视镜说：“等到地方你们就知道了，这是我准备的惊喜。”

黎川开车技术也不赖，面包车在高速公路上顶着最高时速一路飞驰，江月实在担心车子在半路散架。

八点多到景区门口，袁聿下车去买票，每个人装包准备上山，车的后备箱打开，黎川一个人正在忙活些什么。

江月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很快，她知道了黎川准备的惊喜是什么了。

他们一行七个人，除了黎川以外六个人，在进入景区后要么戴上了口罩，要么用手遮住半张脸。

黎川走在最前面，挥舞着一面白色旗子，上面写着“小葵咖啡远征东山”，大声说：“大家跟上！”

西西走在江月身边，低声说：“我是造了什么孽要来承受这种社死时刻。”她又怪袁店长，“店长，你都没问问川哥准备的惊喜是什么吗？要是早知道早制止了他，就不用现在这样头也不能抬了。”

袁聿为自己辩解：“谁能想得到啊！我以为他最多准备个什么拓展活动、让大家做游戏什么的。”

“这些也很可怕的好吗？”

“谁能去管管他，让他不要发疯了？”

“江月好可怜，被迫走在他身边。”

“糟了，他停下了……他过来了……”

黎川举着那面旗子走过来，白旗在风中猎猎招展从众多游客头上掠过。

“你们走太慢了，天就要黑了。”黎川说，“难道你们真的想爬十二个小时？不是吧。”

袁聿说：“我们只是在保存体力，你快走你的。”

“不行，我得看管着你们，要是掉队怎么办。”黎川把旗杆交给江月，让她先拿着，自己取下双肩包，在包里翻找，“每人现在加一件装备。”

所谓装备，是能夹在背包带子上或者衣领上的警示灯，像警察会装配的那种，打开会闪烁红色光芒。

“天就要黑了，大家把灯打开。”

即使光线不佳，也能看见几个女孩面有菜色，她们不情不愿带上，打开后七盏灯同时闪烁，让人眼瞎。

黎川拿走旗子，把旗面卷起来，“天黑看不见旗了，我走在你们后面，任何人都不要掉队。”

高度攀升，台阶高度也逐渐增大，他们从走台阶变成四肢并用爬台阶，黎川给每个人买了一双手套，最后对江月说：“走不动了就抓住我的背包。”

袁聿听见，喘着粗气指控他：“原来你也是知道一般人会走不动的。”

“江月能跟你一样吗？”他不给袁聿反驳机会，“快走了，我们在前面商店休息一下。”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山上照明设备不多，大多是登山者自带的灯光设备在照明，江月只能看见脚下台阶，抬头看见前面同伴闪烁的红色灯光，周围都是黑的。

她有一些走不动了，犹豫了一下，抓住黎川背包带。

黎川没有回头，一手拿着旗杆，另一只手摸到她的手，拉着她往上走。

十二点到达半山腰一个补给点，几家商店倒是都开着门，袁聿和黎川买了泡面，一桶桶接好开水拿过来分给大家，没有桌椅，他们坐在地上吃。

从没有觉得泡面会这么好吃，江月连泡面汤都喝完了，她从背包里取出外套穿上，帽子也戴好。

黎川把垃圾收到一起扔了，回来在江月身边坐下，低声问：“累了吗？靠着我休息一下。”

江月转头，帽子遮挡住她一小半脸，让她只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黎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没事，时间充足，我们能休息一个小时。”

他向江月身边靠了靠，两个人挨着，慢慢的，江月把上半身重量倚靠在他身上。

周围人都在小声交谈，夜风凉凉的，黎川身体热烘烘的，她在这种环境下短暂睡了一小时。

这一小时她睡得很沉很踏实，所有的声响、黎川的体温都是绝佳催眠因素。

刚刚醒来脑子还有点蒙，抬头看，黎川正在低头看她。

他依然神采奕奕，眼睛里有笑意，“休息好了吗？”

她点头。

“好，接下来，我们一口气登顶。”

越往上走人越少，在台阶两边休息的人越多，走到三分之二的路程后虽然都在连连叫苦，但没有人想要放弃了。

走走歇歇，天蒙蒙亮四点多时，他们已经到山顶了。

放眼望去天空是深灰色，慢慢转变成浅灰，分不清是云还是雾遮挡住他们眼前视野。

能看到日出吗？江月想。

黎川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他找了两块石头把旗杆夹住，拿出三脚架固定手机，在做拍合照的准备。

雾气变化很快，当一丝金色光线穿透浓雾，整个山头都躁动起来了。

黎川指挥：“袁聿你和西西小罗站到后面石头上，楠楠，你站在石头下面。江月你去站中间，右边给我留一个位置。”

他们背对着东方，只能听到人群嘈杂，纷纷举起手机拍照，在倒计时中，黎川把旗子展开，高高举起。

太阳在这一刻出来了，天空瞬间清澈透亮。

人群尖叫，江月下意识回头去看。

旁边黎川挥舞旗子大喊了两声，然后他忽然对着天空大声说：“江月——”

江月吓了一跳。

他不管不顾，音量盖过现场所有人，“江月——江月——”

江月呆呆看他。

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堆积在心口，她心脏砰砰直跳，指尖发麻。

“怎么样？”黎川笑着问她，“没有听过别人这么大声喊你的名字吧，我是不是第一个？”

江月也对着他笑。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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