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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 作者:沅南九思
  • 类型:穿越重生
  • 更新时间:2023-09-25 01:37:53
  • 章节字数:8206字

张选只是不敢垂眸,本能的将视线远眺。

手是僵的,身子是僵的,只有那颗心,在层层皮肉之下,肆无忌惮的跳动着。

第一次见巫蘅,不在那日风雪夜。

而是他初入渊北城不久,刚被大哥捡回家时,少女红衣,手握缰绳,衣袂翻飞。

她时常自长街打马而过,明眸皓齿,最是逍遥。

被他冲撞后也不见恼怒,小心而诚挚的向他道歉,问他掌心的擦伤要不要紧。

他做战奴时,每日落在他身上的马鞭不计其数,皮开肉绽,伤痕累累也不会有人问一句,你疼吗?

所以那时,她问他时,他答不出来。

疼吗,疼痛早已麻木,那点小伤算不得疼,可真的不疼吗,肉体凡胎,怎会不疼。

“巫蘅。”

“嗯。”少女倚在他胸膛上,无意识的应道。

“对不起。”

即便有苦衷,即便不得不为。

却是实实在在伤害了她。

那一夜,她会有多疼,他不敢想,却会在她销声匿迹后的无数个夜里,梦见少女那时悲恸的眼神。

他只想着,她那样的性子,只要活着,总会回来。

若她不回来,他便去找。

拿下大俨朝的商路,足够多的银钱,足够多的时日,只要她还活着,他总能找得到。

没有人知道,那日渊北城重逢,他心里有多欢喜。

即便她提着刀来,他也欢喜。

至少她真的还活着。

全须全尾的活着。

她有刀,有自保之力,有人相伴,总不至太过孤独。

梨月关,有马车连夜入关。

谢兰潜摩挲着手里的青玉,静静看着马车上的人下车,夜风掠过,刮掉那人头顶的风帽,长发垂在身后被风扬起,露出一截格外白皙而纤细的脖颈,少女微微仰头,眼眸含情,眸色极浅,淡的像是一泓清湖。

“阿昭哥哥。”

宋映雪不远万里,吃了那样多的苦,走了那样远的路,为的就是眼前这一个人。

她扑向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簌簌而下。

谢兰潜慢慢垂眸,他慢慢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映雪,你不该来。”

宋映雪趴在他胸前哭的直喘不上气,听了这句话,更委屈了。

“可我......”

“明日,我派人便送你回去。”

“阿昭哥哥,你与我一起走,我们回图祥好不好?”

谢兰潜眼神淡淡掠过少女的眉眼,替她拨了拨眼前的碎发,“你先走。”

“我不走。”

少女抓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道:“我听说玄帅回撤雪连山领兵,所有人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肯走?”

“老师曾说,渊北要破局,如今之计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阿昭哥哥以为我为何来?”

“我怕你没了!”

夜风依旧在刮着,宋映雪抬起头来,眼前的少年一身墨袍,衣带上绣着暗色的花草,长发未束冠,只以一条同色绸带系在脑后,许久不见,他身量有高了些,与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郎相比,更加成熟稳重几分,她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在图祥等着有你名字的军报送回。”

渊北的局势,早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老师所言那般,所以尽管渊北有千里之遥,尽管这一路艰难,她也要北上。

“阿爷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宋映雪困难的挤出话语。

“映雪,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必须是我呢?”

谢兰潜看了她很久,宋映雪觉得他的目光是那样静、那样冷。

“如果我说,我在梨月关布下的是死局,而我是这死局的关键,若我走了,梨月关必败,你还要我此刻便走吗?”

宋映雪揪着自己的裙子,一双眸哭得通红。

“映雪,回图祥去,即便宋将军不在了,信亲王也绝不会苛待你。”

“舅舅待我很好。”宋映雪咬着下唇,一张脸涨的通红,抬眸看向眼前人,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他要为表哥聘我,阿昭哥哥,我不愿意。”

谢兰潜微微拧眉,不去看宋映雪的眼睛,默默将脸别开,清隽的面容冷冽而坚毅。

“明日,我送你走。”

“世子当真这般狠心。”花亭有些激动道,旁人不知道姑娘受了多少苦,只有她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才心疼,才觉得不值当,“我家姑娘是”

“花亭!”宋映雪一把拉住她。

谢兰潜面色平静,缓缓说道:“我会给老师去信,这一生,你都可在图祥过得舒心。”

“阿昭哥哥,你知道...”

“映雪。”

那句我无意终是没能出口,面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心里还是有不忍。

两人相识于他初到南郡时,之后曾一道住在图祥,老师说,宋映雪是最好的一枝解语花,女儿家心思绵长,在他还未学会像如今这样将情绪收敛的滴水不漏时,她总能在不经意时捕捉他所有的情绪。

所以此刻,即便他不说,她也会懂。

时间缓缓流逝,鸟鸣声穿透了浓郁的夜色,回荡在辽阔的天地之间,即便是春日,霜露依然深重。

巫蘅醒来时,张选的披风正披在她身上,而张选合着眼静坐着让她靠了半夜,见她醒来,略略挑眉,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醒了。”

巫蘅眨了眨眼,慢慢回过神来,多了几分恼意,“你可以叫醒我。”

“倒也不晚,总要过了卯时。”张选揉着肩膀站起身,似没察觉到她的局促,道:“走吧,过了下一个关卡,便可入梨月关内。”

“多谢,这次你帮了我,日后若有机会......”

“巫蘅。”张选眉梢一挑,笑着打断她的话,目光定定看向她,满是兴味,“下次,酒还是别喝了。”

“张选!”

少年朝马匹行走的步子微顿,少见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回头朝着巫蘅道:“原来你真的记得我名字。”

张啸那见过张选这副模样,默默在后面咧了咧嘴,简直没眼看,朝着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便有人将马牵到巫蘅面前,巫蘅道了声谢,翻身上马。

“张选,这个。”

她一手握着缰绳,掌心攥着小金弓递给马背上的少年,张选瞧了眼她的手背,嘴角温软,眼神平静,“昨夜你答应我收下了。”

“不会有人,醉酒言而无信...”

巫蘅狐疑抬眸瞧了他一眼,她的确没想到张选给她的酒那样烈,而自己酒量竟然这般差劲,以至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无半分印象。

“既然答应了我,就拿好了。”张选撂下一句话,驱马上前,商队启程。

巫蘅将金弓收回袖间,随口问起商道的事情来,“我在沈边城观察过,近来军资都是由军中人押送,为何你们却能送药材上前线?”

“即便押送,也该由军中的人接手,怎会?”

张选策马跟在她身边,缓缓牵唇,淡淡道:“因为此去不止是为了送药材这样简单。”

“坐镇梨月关的恭亲王世子给我们递了拜帖,送了一封信来。”

“希望由我们出面,接走梨月关最后一批百姓。”

“最后一批?”

巫蘅眼神微沉,“据沈边城里已经撤离的百姓说,梨月关中已无百姓。”

“是,梨月关中常住的百姓已全数撤离,但,还有一批。”

“为什么会是你们?”

“之前,都是军中人来做。”

温凉的风在空气中穿梭,两人目光相汇,有什么东西在无声中心知肚明。

“巫蘅,军队在收拢,很快,通往梨月关的关卡会全线封闭。”

巫蘅抿唇轻轻咬掉了干涩的唇皮,血腥味在舌尖蔓延,缓缓说道:“不能进不能出,必要的时候,不会有人活着,对吗?”

“这就是战争的代价,向来是以戈止戈,以血止血。”

“那你呢,你是为他来吗?”

闻言,巫蘅抬起头来,凝视着张选的双眼,那双眸里带着笑,笑意之下有不自然小心的试探,“恭亲王世子,谢兰潜,是渊北城见过的那位。”

“不是。”巫蘅移开眼,羽睫轻颤,说道:“跟你来这里的原因一样,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与故人有约在先,我为守诺。”

张选闻言微微抬眉,眼里带着笑,正要说什么时,巫蘅转眸瞧向他,目光极其认真,“我可以先跟着你们吗?”

此话一说完,张选便笑了,“自然。”

快近午时,长风夹杂着温热的草木芳香,轻柔的掠过面颊,太阳毛茸茸的悬在天幕之中,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亮,不远处的鸟雀展翅飞过,划过长空。

巫蘅面色沉静,骑在马背上,自梨月关接壤的平野上飞驰而过。

终于在离梨月关后不远处,勒住了缰绳。

早有人等在此处,见他们来,先扬了旗,张啸打马上前,一声响亮的呼哨自唇边溢出后,方才领着商队的人慢慢靠近。

很快巫蘅便知道,所谓的最后一批百姓是什么人了。

矿工。

那是一群疲弱多伤的矿工。

所有的一切,像是一颗颗滚落四散的珠玉,在这一刻由一根无形的线,悄然串了起来。

谢兰潜。

巫蘅握着缰绳的手隐隐发抖。

她咬着唇,离开梨月关时凝望她的那双眼,此时此刻好像隔着渐暖的风,再一次静静望向她。

而这一刻,她也终于知道了,谢兰潜究竟想要以什么来破这个死局了。

想别人不敢想之事,成别人不能成之事。

巫蘅慢慢垂眸,她想起那张呈放在谢兰潜桌案上的牛皮舆图,事无巨细的绘制着整个渊北的地形。

舆图之上,离梨月关不远处有一处废弃的矿脉。

矿脉经几百年开采,所剩寥寥,到后来,多有坍塌事故,自前朝,那处矿脉便被封锁,剩下的只有废弃的矿道。

以最少的卒博最大的帅。

谢兰潜是聪敏,可他也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少年,创造不了神迹,唯有以命破局。

梨月关苦撑到最后一刻,玄青会领兵自雪连山围剿而来,至于谢兰渊...

若照这般布局,应在何处?

雪连山......巫蘅眸色微亮,断后路。

谢兰渊领骑兵翻越雪连山,沿路设伏,去断漠北援军。

即便梨月关破,他也不会让漠北军踏足关后大俨河山。

鼓声激昂高亢,击碎了渊北春日的宁和,巫蘅看着天空因受惊急速飞掠的鸟雀,握着缰绳掉转马头。

张啸见状一震,抬起头来,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张选一把抓住胳膊,意料之外,张选没拦她,只是在她转身时,忍不住出声:“巫蘅!”

少女回过头来,对上一双明澈的眸,张选朝她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小心点。”

巫蘅静静瞧着他,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漆黑的眸瞧向他,声音微扬,“渊北的酒太烈了,张选,下次我请你喝江南的梨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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