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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压魂

  • 作者:青山问我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3-10-04 00:50:05
  • 章节字数:8588字

滴答——

滴答——

本来北地的深秋就彻骨寒冷,入了夜偏偏还下起了小雨,刚刚逃离混战的两人身上、头发被浅浅润湿,深一步浅一步往不远处的林子挪去。

“还能走得动吗?”萧闻璟伸出手拉阮灵萱。

这里地势起伏,土壤松软,走起来格外费劲,他们能坚持走到这里已是极不容易的事。

阮灵萱大口喘着气,蔫蔫点了下头。

萧闻璟打量她的脸,原本雪□□致的小脸,现在比叫花子还要狼狈,泥巴、血迹糊了一块又一块,发丝沾在脸庞,杂乱无章,眼睫微微颤动,像是困极了的人在奋力挣扎,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用袖子在她小脸抹了抹,把那些脏污的痕迹大致擦了去,在她讶然的目光里,取下身上背着的弓箭,走到她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走会快些,那些北虏人肯定还在找我们,现在要找个地方藏好。”

“我……”阮灵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趴伏在他的背上。

他身上还穿着铠甲,其实硌得人很不舒服,但是阮灵萱一声怨言也没有,安安静静地被他背起来。

“是不是被吓坏了刚刚?”萧闻璟微侧头,阮灵萱的脸就在旁边,被他挨了一下,分外冰凉。

“……没有。”她低低回道。

萧闻璟把她的腿搂紧,一步步往林子里走。

“之前你冲过来那下实在太冒险了,我比你在战场上多待许久,会自己躲开的。”

“我那是下意识的。”阮灵萱抱紧了他的脖子,声音软软地落在他耳畔。

那样的时候,其实哪里容得下深思熟虑,都是本能的反应。

自从萧闻璟跟她说过那个梦后,她时不时会做噩梦,只是在战场上死的那个是他。

这也是为什么她非要来这里的原因。

“小石头和小棉花……会好好的吗?”

“放心,小棉花有经验,小石头谨慎,它们懂得引开敌人后趁着夜色逃到安全的地方。”

“嗯。”

阮灵萱的话变得少多了,若是搁在从前,她应当是会讲个不停,萧闻璟以为她是受了惊吓,便又安慰道:“你放心,最多一夜,援军就会到来,我们就会安全了。”

打雷下雨,在旷野上行走危险不说,还难以分辨方向,最优的选择就是找到一个适合藏匿的地方,等到天明与援军汇合。

阮灵萱这次没有出声,只把脸靠着他的脖颈,湿热的呼吸喷涌,时不时拂过他的下颚。

凭借着多年前看过的一本北境堪舆图,萧闻璟在雨下大前找到了合适藏匿的山洞,把迷迷糊糊的阮灵萱放下后,钻出洞去摘了几大片树叶做雨帘,又折了几根没有被雨完全浇湿的干木。

他身子骨比小时候好多了,没有那么容易感冒,但是阮灵萱的状态却不太好,也许是惊吓也许是雨淋,萧闻璟担心若不给她取暖,她会生病。

采集完这些必需品,萧闻璟快速钻回山洞,先用树叶遮在洞口,再把干木堆作一团,摸出火折子准备生火。

好在火折子一直用小竹筒封着,没有被雨水浇湿,不影响使用,他吹了口气,火星复燃,朦胧的光让山洞亮了一瞬又迅速暗了下去。

“绵绵?”

阮灵萱没有动静,萧闻璟迟疑了下,放下火折子摸到她身边,阮灵萱的衣裳被润湿了,穿着应当也不太舒服,可是她却没有脱下,而是缩着角落里喘着气。

萧闻璟把身上的铠甲解下,他里面的衣裳还没有被雨淋到多少,因此还是干燥的,“你穿着湿衣会得风寒,换上我这件吧。”

阮灵萱低低应了一声,“好。”

可是半天也没有伸手来接。

“你怎么了?”萧闻璟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扶起来,阮灵萱身子剧颤了下,呜咽了声倒进他怀里。

萧闻璟手指立刻从她肩上抬起,可是指尖已经沾到一些液体,搓揉了一下,还十分粘稠,不是雨水。

他愣了一下,让阮灵萱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只手轻轻覆上的她背,基本不用怎么找伤口,他就摸到了支斩断了尾端的箭。

萧闻璟脑子顿时空白一片,她什么时候中的箭?

阮灵萱是那种擦破点皮都会喊得周围人都知道的娇气包,不可能中了一支箭还不吭一声,所以他竟然都没有往她受伤了方面去想。

第一次直面战场的人多少会因为受惊而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可是她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受伤。

“绵绵,你什么时候受了伤?”萧闻璟捂住她的后颈,不敢乱碰她的伤口,就刚刚那一下,他也感受得出箭的断口十分平整,不是被人折断的,是她自己斩断的。

阮灵萱靠着他的肩膀,沉沉的呼吸声显示她的清醒。

萧闻璟心跳加剧,几乎要跃出胸腔。

“……开始并不觉得疼,后面才发现。”

萧闻璟皱起了眉头。

在战场上因为恐惧、兴奋亦或者别的情绪占领高峰,人对疼痛的感觉是不敏感的,阮灵萱那时候还穿着软甲……

“后来……我们要躲起来……我……”阮灵萱抽了口气,剩下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萧闻璟明白过来。

她那么怕疼的人,是知道若她受了伤,他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带她铤而走险硬闯出去,她是为了让他选择安全妥帖的退路才一路都忍着没有喊过一声疼。

这个局面太糟糕了。

他没有药,也没有办法带她求医,更不知道她的伤情如何。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眼前闪现出一幕幕梦境里出现的画面,是上一世阮灵萱蜷缩在血海里一动不动的样子。

他的呼吸变得更急促,手指几乎没法自控地颤动。

是那支箭,是开始的那支箭。

它没有被阮灵萱躲开。

阮灵萱好似又恢复了点力气,靠着他缓慢

开口道:“你曾经问过,

我们为什么会重生……是为了重新遇到一些人,

重新遇到一些事……重新做一些选择……”

萧闻璟扣着她的后脑,动作很轻柔,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要多用力咬紧牙关才不会让那些恐惧的声音溢出去。

阮灵萱的皮肤滚烫,挨着他微凉的脖颈很舒服,就像是只雏鸟一般拱了过去。

“……我重新遇见了你,重新和你相识,也重新做了选择……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能救下你,我真的……很高兴。”

萧闻璟感觉胸腔里的空气殆尽,才猛喘了几口气,扶着阮灵萱的脑袋道:“这次不一样,我就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死去,让我为你拔箭好么?”

阮灵萱知道拔箭会比中箭疼得多,下意识抖了抖,身体更加贴紧萧闻璟,谁知道他的心跳竟然也如此急剧,让她都跟着心慌了起来。

“我怕……”

萧闻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手指摸索到她的腰间,先把湿掉的外衣脱下,裹上他的干衣,“别怕,我想到法子帮你止血了,不能等到伤口把箭包住……”

阮灵萱并不想死,为今之计也只有听萧闻璟的。

萧闻璟将单衣也脱了下来,用刀割成条状,一部分用来当点木材的火引,一部分留着待会做止血的绷带。

火光之下,两人的脸色一个惨白,一个通红。

阮灵萱显然是因为伤口感染,开始发热了。

萧闻璟鼓励了她几句,继续准备,他用火把匕首消毒,然后挑出一些还干燥的头发,一刀割了下去。

阮灵萱眼睛都瞪大了,吃力道:“萧闻璟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从小礼乐教化都教他们不能自践自己,更何况还是皇室子弟,断发犹蒙辱。

“头发烧成灰烬可以止血。”萧闻璟给她解释了一句,手也没有停下割自己的头发。

阮灵萱喘息了几下,“你、你也可以用我的头发……”

他是太子,将来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头发,还怎么见人。

“你头发养得那么好看,损了到时候你又要哭鼻子了,我的头发断了就断了,只要你不嫌弃……”萧闻璟把自己的头发单独拨到一边引火来烧。

阮灵萱一路忍着疼没有敢哭,这会眼睛酸酸涩涩,泪珠直打转,“我嫌弃……”

萧闻璟愣了下抬头,垂着一头散落到肩头的黑发,无奈道:“嫌弃也没用,我已经烧了。”

阮灵萱看着飞快被烧成灰烬的头发,难受得哇了声哭了出来。

萧闻璟把她轻轻揽入怀里,“别把力气哭没了,今夜还很长,你要留力气熬过去。”

阮灵萱咬着下唇,慢慢把哭声憋回去,这一抽一泣,背上的伤更疼了。

萧闻璟把他们的方向换了一边,让阮灵萱的背朝着火堆,看了眼旁边的匕首道:“你还记得说过,等回去你就嫁给我。”

“……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个……”阮灵萱小声哽咽。

我负责。”萧闻璟先把外套掀到一边,

光线之下,

阮灵萱背上的血把后背都染红了,仅剩下一指长的箭柄伸在外面,触目惊心。

“疼的话,咬住我的肩膀。”萧闻璟扶着阮灵萱的脑袋,让她可以够得住他的肩,“若是太大声,可能会被人听见。”

其实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磅礴的声响可以掩饰很多动静,然而萧闻璟担心剧痛之下,阮灵萱可能会咬伤自己的舌头,才出此言。

阮灵萱疼得浑浑噩噩,萧闻璟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张开嘴,轻轻含咬在他肩上。

萧闻璟用刀挑开她背上的血衣,伤口已经有些愈合,所以需要先用刀把伤处划开一些。

阮灵萱没有想到,不等拔得那一刻,仅仅一开始,她就忍不住要咬萧闻璟,眼泪更是流个不停,心里害怕极了。

“其实当初魏小将军也来找过我,他说他很欣赏你这样的姑娘,可是不知道如何与你相处……”

阮灵萱一怔。

“后来我跟跟他说,只要他比武让了你,你就会高兴……”

阮灵萱反应迟了半拍,但也回过味来了,顾不上伤口疼,就气道:“原来是……”

话才说到一半,剧痛猝然从伤口处如电闪般往四肢周身扩散,她眼前发白,几乎疼得要昏厥过去,下意识就用力咬住前面的肩膀,传递自己的疼感。

哐当——

沾满血的断箭掉在地上。

萧闻璟马上把头发灰烬握住,全撒在阮灵萱冒着血的伤处,再用布帛压上去止血。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满头满身的冷汗。

“这样就好、好了?”

阮灵萱话都说不顺溜了,萧闻璟亦是一阵后怕,好在布帛的湿润程度告诉他,血应是止住了。

可是由于他没有药品给她消毒伤口,很有可能会因为处置不好让阮灵萱发高烧,可如今也无计可施,只能……

阮灵萱累极了,靠着他身上,两眼直往下耷,“那我们能休息了吗?好累啊……”

萧闻璟把外衣盖在她身上,看着她慢慢睡了过去。

平复了许久的情绪,萧闻璟才发现自己身体也在快速升温发热,他捋起袖子,手臂上的血线已经越过了手肘。

他有许久没有发病了,居然还会发病,竟还在这个时候。

五脏六腑如同被刀绞一样开始疼痛。

萧闻璟解开额头上的压魂,小心翼翼戴在了阮灵萱的头上。

这是当年沈侯爷为保他性命特意求来的,无论上一世的缠绵病榻,还是这一世的幸免于难,他都没有摘下来过,仿佛已经成了他的血肉,是他身体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他从未求过天地鬼神,可却在这个时候,期盼众神知他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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