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会儿，文大人整个人像是死了，脸色灰白，没有一丝人气，有一双眼珠子黑的惊人，死死的盯着说出那话的侍卫，似乎想让他侍卫把这话咽回去。

“如果我没有猜错，当年最后选出的首席太医，怕是……前皇后她的母亲吧，”老夫人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状似无意的说:“我记得因为她是这太医院百年以来第一个女首席，还被先皇好好褒奖一顿呢，对不对？”

文大人一寸一寸的抬头，看着老夫人，他的眼神有些可怕，那个侍卫下意识的挡在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轻轻的拍了拍侍卫，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接着说道:“你妹妹出事以后，你母亲悲伤过度，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结果被一刺激，我记得不足三月后便撒手人寰。”

“你的父亲经历了此遭变故，无心政事，甚至很快就从太医院退了出来，而你，”老夫人看着他:“你原本应该前途无量，你父亲本来是那年最有希望得到熟悉的人，若他得了首席，那你有这等助力，加上你自己的天赋，如虎添翼，也不至于落到……唉。”

……

牢房中总共站着我们三个人，我们三个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文大人身上。

如果老夫人说的一切属实，那这文大人可真是……太惨了。

爱一个女人爱的死去活来，甚至她死后都不想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复活，谁知道这女人当年不仅害死了他的妹妹，而且对他也不是真心，等于间接的害他家破人亡。

这……

老夫人看着他，然后站起身，非常体贴的说道:“我已经做到了我说的，无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这个侍卫也已经将当年的事情和盘托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判断，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我留给你时间考虑。”

说完，老夫人站起身，将那写了三分之二药材的药方折起来放到手里，然后轻轻的拉了拉我，示意我跟上她。

我们走了出来，老夫人又对守在门口的侍卫说道:“你们将文大人伺候好了，他需要什么就都给他。”

老夫人嘱咐道:“文大人与我还有些交情，虽放在咱们家地牢里，也不可慢待。”

几个侍卫连忙点头应了。

我扶着老夫人走出了地牢，刚刚到地面上，我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奶奶，奶奶，你刚说的是真的吗？”我忍不住低声问道:“您不是为了让他拿出药方编的故事吧？”

虽然我觉得这编的话也编的太惨了。

老夫人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这些话并不是编的，这故事也不是假的，你同那前皇后也打过交道，你觉得她是什么良善之辈吗？”她说:“还是你觉得，以她的为人，做不出那些事情呢？”

我点点头，这才像真正的前皇后。

老夫人突然慢下了脚步，看着天边，不知想起了什么，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别看文大人现在疯疯癫癫，研究药研究的有些走火入魔，甚至连活人入药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她说:“当年他也并不是如此。”

“他父亲与我家虽不算熟悉，但也毕竟同朝为官，他父亲在太医院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他母亲身体一向不好，但性格温婉，这样一对父母教出来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唉，他那个妹妹阿言，真是钟毓灵秀，我觉得论才能，比文大人还要强些。”

老夫人一脸可惜，说:“谁知道竟会招惹上那么一家？最后竟落的如此下场。”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前皇后一家为了那什么首席位置，早就盯上了文大人他们家，甚至于前皇后自己也是……莫非是美人计？”我说。

老夫人笑了笑。

“静瑶这个人，心思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倒是与那叫星的丫头非常像，”她说:“她一心一意就只想做皇后，怎么可能找一个普通太医家的儿子去私奔？这想想就……唉，文大人当时真是稚子心智啊。”

“这件事情，当年我就知晓，但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同文大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多少交往的必要，何况当年，前皇后他们家在朝中地位已如日中天，为了文大人去得罪……我虽然不在朝中，但你父亲却在，我还得考虑你的父亲，”她说:“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奶奶，当年的事，就算你说了，他又能如何呢，”我说:“文大人只是医术强，又不会武功，也没有任何诠释，父母又都已经……您当时不说，也是动了恻隐之心，想保住他一条命吧。”

老夫人不置可否，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不是因为这次要为了救你，这件事情，我原打算是一辈子都不说的，”老夫人说:“他已经过成那样，让他抱着那一点情爱的希望活下去，总比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强些吧。”

回去以后，老夫人就开始研究那张药方，等到傍晚的时候，老夫人告诉我，说有了那三分之二的药材，不出一个月，她就能将剩下的三分之一补充完整。

“有了这些，我基本上能猜到这个药方主要是作用于哪里的，”老夫人很胸有成竹的说道:“若文大人经过这件事情后还没有醒悟，那我也不打算再逼他了，顶多耗些时日——你放心，阿笙，我奶奶一定会救你。”

我点点头。

我对老夫人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侍卫轻轻敲门进来了。

我认出他正是看管文大人的一个侍卫。

“怎么了，”老夫人说:“文大人，想通了吗？”

“不是的，老夫人，”不知怎的，那侍卫说话有些结结巴巴:“出……出事了！文大人疯了！”

疯了？

不过受到那样的刺激，疯了的话……我觉得还挺正常的。

“哦，他是如何疯的？”老夫人问道。

“回老夫人，上自您离开以后，那文大人一直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就在刚刚，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藏了一把匕首，他直接扑到那冰块堆着的尸体上一顿乱砍，”那侍卫咽了口唾沫，接着说:“我们都来不及去阻止，他……”

“哦，”老夫人却很平静的说:“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去告诉他们不要阻止，他什么时候发泄完了再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