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烬打开窗户朝下看了一眼，而后扭头对着他比了一声“嘘”，“我带你偷偷溜出去，只要在早上查房前回来就不会被发现。”

裹着对方外套的江帆“啊？”了一声，但见黎烬半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背对着自己坐到床边道：“我背你？”

这种“两个人要一起违反规定偷偷溜出去”的行为给人一种新奇的冒险感，迫切想要摆脱掉梦魇的江帆脑子一空，竟是主动攀上了对方的脖颈。

黎烬知道，被困了太久的江帆需要一场刺激的发泄。

他稳稳拖住江帆的膝弯，身手灵活的从窗户上翻了出去，落到墙上给空调外挂机预留出的小台上。

短暂的失重感和一眼瞥去距离地面十几米的高度让江帆心跳都快了起来，他吞咽了一声，语气却隐隐带着些兴奋，“……这么高，你能下去么？”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江帆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轻笑时喉咙里传来的震动，“这不算高，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从十几层楼往下爬也是常有的。”

黎烬偏过头把他往上掂了掂，“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要是害怕就告诉我。”

Alpha像是一头敏捷又轻盈的豹子，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背上还背着个人的情况下还能轻松的找准墙上的落脚点。

每次下落时，扑面而来的风和那股心脏被悬起来的紧张感都让江帆感到无比真切，他想起了那次引诱他去蹦极的广告词，然而比起那时的惊恐无助，紧贴着对方后背的胸口被强行塞满了安全感，让他能好好体会“自由”的滋味。

等到安全到达了地面，江帆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可心里却隐隐觉得意犹未尽。

他喘着气靠在黎烬的肩膀上，逐渐平复下来后才听到了两颗心脏一起砰砰跳着的声音。

他嘲笑似的道：“怎么，刚不是还说经常跳楼么？怎么也会紧张？”

黎烬只庆幸现在天色太黑，江帆大概看不到他红透的耳尖——心爱的oga趴在自己肩膀上还朝着自己的耳朵喷洒热气，哪个Alpha能抗住啊。

好不容易出了病房，江帆甚至觉得医院院子里的景色都新奇得很，他的视线从路边的长椅看到绿化区里的花草树木，最后又落到了医院门口一位孤独的守着炉子的老人身上。

黎烬自然注意到了他目光的停留，于是抬脚朝着那位老人走去，“想吃东西吗？听言轻说那位老爷爷卖的烤地瓜特别甜。”

江帆“嗯”了声，等到黎烬付了钱、老人颤颤巍巍的将地瓜夹出来的时候又忍不住问：“你为什么选择在半夜卖呢？白天不是更热闹些吗？”

老人笑得有些腼腆，他把包好的地瓜递给黎烬，又缓慢的抬起头，浑浊的视线精准的看向了某一间病房，“我老婆子前些日子死在了那间病房里，那时候也是半夜，她哭着说怕黑，走得不安稳，我这上了年纪也睡不着，就想着夜里在这里摆摆摊，最后再陪陪她……哎，你们别嫌晦气啊。”

江帆不曾想过一个简单的问题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他乱了气息，心里也生出几分难过来，“抱歉，你……节哀啊。”

老人摆手道：“没什么哀不哀的，这 人上了岁数，生老病死都是常事，我看见你们，就觉得年轻真好啊……”

黎烬却叹笑了一声，“老爷爷，年轻有年轻的苦恼，年迈有年迈的豁达，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是值得被好好珍惜的。”

老爷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对，不过等到你们过个几十年再回头看，就会发现现在的烦恼啊，压根算不上什么，喏，拿好，趁热吃。”

老人的一番话在江帆心里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他尝试着用一个客观的角度审视自己的状态，但对于刚刚逃出生天的他来说，想要彻底成为情绪的主人仍旧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这些黎烬都知道。

他抬头看着夜空说：“我带你找一个漂亮的地方吃地瓜好不好？”

漂亮？江帆不知道在这一片乌漆嘛黑的夜里，有什么东西能用漂亮来形容。

他眼见黎烬朝着附近最高的一栋建筑走去，那里是一家颇为豪华的酒店，黎烬定了顶楼的房间，背着江帆坐上了电梯。

江帆警惕的问：“你带我来酒店做什么？”

“放心，我们不进屋。”电梯到了顶楼，黎烬走了消防通道，最后又通过墙上的爬梯来到了楼顶的天台。

体力的过度消耗让他微微喘着粗气，他把江帆小心的放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小台子上，蹲在他身侧抬手指了指天空，“你再往上看，还觉得是一片漆黑么？”

江帆于是有些费力的抬起了头，霎时，他的眼眸映入了一片像是撒过碎钻的夜空。

他怔在了那里。

各色场合的水晶灯、江家别墅里那盏惨白的吸顶灯、还有那间囚室里被旋转的排气扇吝啬的分割成一小束一小束的稀薄光线，这些年，抬头望去时留在他记忆里的景色只有这些。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过这么纯粹的、没有被灯光喧宾夺主的星空了。

哪怕脖子仰到发酸，哪怕刚刚做过手术的后颈传来隐隐的刺痛，江帆仍旧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沉醉在这片星空里。

黎烬见他望得出神，就用一只手臂虚虚的环住他的肩膀给他提供一些支撑的力气，“这些年每每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偷偷溜去屋顶，看着星空慢慢平复，小时候我妈妈对我说，其实人的内心就像是星空一样，如果你看见的是星星，那你就感受不到黑暗。”

江帆终于收回了目光。

神奇的是，当他再看向这个曾经让他厌恶的黑夜时，竟然真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黎烬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而后把那个热腾腾的烤地瓜掰开，细细的收拾好递到江帆嘴边，“吃点吗？”

江帆盯着眼前金灿灿的、冒着热气的地瓜，胃里突然涌上一股真切的饥饿感。

他试着张嘴咬了一口，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