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月坐在床边低着头，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姬发看了她一眼，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饼，递给她。

“饿不饿?”

梨月摇头，刚想说自己不饿，寂静的房内便传来咕噜噜的声音，顿时涨红了脸。

姬发笑了下，“拿着吧”他抬眉，示意她接住。

梨月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开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梨月只觉得坐立难安，无比的尴尬。她偷偷去瞟姬发的背影，刚刚他应该都已经听到了吧，那她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

她鼓着腮帮子用力的嚼着，淀粉在口腔里转化成麦芽糖的甜，味道还不错，好像还加了芝麻。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蓬松的白面饼，温的……

姬发见她一副看饼发呆的模样，把水放在了她旁边，梨月见状，忙地用手去接。

姬发背对着她，开始取下头盔解开甲胄，他的影子隐隐约约晃动着倒映在墙上，梨月不敢看，只专心低头吃饼，等到差不多吃了一半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包起来，便听到姬发说。“不用留，以后不会饿肚子的。”

梨月动作一滞，眼中略带惊讶地看向他。

火光里，他眼神温柔明亮，见她发愣只看着他，蓦地笑了。“你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吃。”

梨月心中一暖。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等差不多快吃完，她擦了擦嘴，道。“姬发，我病好了，之后我搬出去，你不要在外间搭床睡了。”她看过，不是什么床，就是一块板子上放了被褥。行军打仗的时候可以凑合，但现在不是打仗，不需要这么艰苦。

“我有哥哥，父亲的位置轮不到我继承。”姬发看向她，黑色的眸子里闪着耀眼的光。

他在答非所问。

触及他直白的眼神，梨月心慌了一瞬，连忙瞥开视线。他又说，“我也从没觉得梨月是奴隶。”

“快睡吧，过几天带你去新的住所。”他这么说着，起身把火盆往床的方向推了推。

梨月怔怔地看着姬发的背影，他微侧着头。“梨月要是害怕，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白色的门帐隔绝了他的身影，梨月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

他有哥哥所以不用继承?梨月翻了个身，他这个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对吧?

可是，他是武王啊……

梨月顿时眼底闪过一丝黯淡，脸上浮现失落之色，他是武王，是开创八百年周朝江山的周天子。

而且她还要回家的。

姬发躺在外面，阖上的眼悠悠睁开，他垂眸听着里面翻来覆去的声音。

梨月在床上挣扎好久，一个晚上都是他那些话，睡不着。盆里的火渐渐熄灭才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姬发进来穿戴的时候，梨月还在熟睡。她侧躺着背过身，露出一大半肩膀在外面，姬发上前为她拉好被子，快步走了出去。

等梨月睡醒，也已经是午时了，祈雨过来送了她的饭。祈雨告诉她，少主打算为她建一个小的屋子，就安排在他的住所后面。

梨月问她，不可以和她去住吗？

祈雨摇头，因为她也算是在宫里当差，和其他的宫人住一起。

梨月理解了她的意思。她现在是奴隶，不能进宫，但是姬发也不能分身来奴隶所盯她，所以安排她住的地方，只能重新再建一个。

梨月一人去了奴隶所，准备做麦芽糖，这可能需要几天时间，昨天买的麦子已经在苏鱼那里泡好了。她到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在。

于是她伸手把那些麦子从桶里捞了出来，倒进在筛子里面，放在阴凉处等它避光发芽。

干完一切，梨月站在一旁，思索了下，然后掉头去了她之前住的草屋。昨天说拿东西，现在都没拿。

里面还是和她走之前一样，除去她的包包被她随身携带，其他的在这个世界得到的东西都被整齐的码在一旁。

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那双合她尺码的鞋，眼神微动，姬发只为她上了一次药，就记得了她的码子。

梨月蹲了下来，略带失魂落魄地摸了摸，眉眼不自觉地染上几分落寞“真可惜……”

梨月开始翻找有必要带走的东西，带不走的给苏鱼她们好了。她这么想着，找到了她之前撕的破破烂烂的内衬和旗袍，剩余的东西留了下来。

抖动一块铺盖，“哐当”一声，之前用完的药瓶掉落在地上，她俯身捡了起来。再一次看到上面的曾经被她认为是部落图腾的符号，瞳孔骤然一缩。

怎么会是姬发的名字？

梨月攥着这个空瓶，神色茫然。因为觉得可能之后还会派上用场，就一直没舍得丢。她一直以为是殷郊给的，没想到……

她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喉咙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攥住似的哽住，发不出声。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是姬发……”话刚出口，梨月便微红了眼。

那她，她利用了那个心思纯朴，默默付出的少年。

夜晚，姬发进房的时候，一片漆黑，他原以为梨月不在。

但空气间，又弥漫了些酒味，他想了想，还是进了里间，酒味更浓了。

他在黑暗中找到了床上蜷缩在一起的人。姬发坐了下来，盔顶的翎羽扫过床帐，弯了个弧度。“梨月，你病才刚好，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床上的人没有答复。

姬发眼里闪过一丝焦急，转头便起身。

啪的一下，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要点火”

“可是……”他的脸上带着急色。

她侧躺着朝向他这边，在漆黑一片里去找他的脸，但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他稍沉重的呼吸。“我没事……”

他突然伸手探了梨月的额头，“不舒服吗？”梨月讶异他的动作，却也没有躲闪。

“姬发……”她艰难的开口。

“嗯?”

良久，梨月深呼吸一口，“那晚在摘星阁，我利用了你。”她说了，如释重负。梨月苦笑着，姬发一定觉得她很卑劣吧。

许久，姬发都没发一言，都在梨月觉得他可能失望离去的时候，他的身影动了动。“我知道。”

听到了他的答案，梨月呆愣地看着，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他说他知道?

她渐渐松开握住他的手，神情复杂。“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吧，而且后面你老是躲避我的眼神，就更确定了些。”

“梨月没有自保能力，我可以理解。”他的语气中带着对弱者的怜惜。

他伸手去摸，触及一片湿润，姬发怔了怔，沉默地拍了拍她柔软的发。

梨月心头一酸，所有的事情如同放映片在脑中上演。越是克制，越是控制不住。

姬发，你不要这么好。

她是人，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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