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盖提亚代为照看受伤的男子后，太宰治的状况在织田作之助眼里好了许多。

不是指伤势，而是指心理状态。

原本眼神空虚，躺在床上宛如失去自理能力的太宰现在至少能坐起身吃饭，简短的用点头和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了。

织田作之助有些欣慰，试图再引导他多说些什么，恢复他的对话能力，可惜没有成功。但在某一天晚上，织田确实看到他似乎想呼唤自己的嘴型，却半天没有说出口的样子。

或许是不忍就这么放任他不管，织田作之助主动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叫织田作之助，你可以直接叫我织田，你呢？”

“我——”想要脱口而出的男人像是顾忌什么一般，话语哽咽在了喉，“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之后，你会肯定改变对我的看法。”

织田作之助很快想起了乱步有意隐瞒的样子，似乎有些明白了。

眼前这位青年的身份一定相当特殊，特殊到乱步都需要估计再三的地步。

“因为和你的接触可能会改变我现有的生活吗？”织田作之助直言，而他以沉默表示肯定。

“既然你会有这种顾虑，就说明你本质上还是个好人吧？难道你会伤害我和孩子们，以及同样关心过你的邻居家的学生吗？”

似乎是哪个关键词触动了对方的神经，织田作之助看到对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最后还是告诉了他的名字，以及一个忠告。

如果不想惹来麻烦，最好不要把他的事告诉任何人。

看着对方的伤口，织田作之助表达了理解。

两人的第一次交流的感觉并不算太差，这让他有点欣慰。

织田作之助看他身体有所好转，便带着庆祝一番的想法，询问对方有什么想吃的食物，但在这一点上对方只用无所谓的样子说，只要你是喜欢的食物就行。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便下楼从言峰神父那边带回了麻婆豆腐面，好在那藏不住的麻辣香味引起了立香的注意，太宰治才躲过了因意外去世的风险。

藤丸立香大为吃惊，看来不注重饮食平衡和健康的大人并不止罗曼医生一人！

“织田先生明明看起来很可靠，但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总会欠缺考虑啊！就算是想让对方尝试吃辣也要从初阶开始吧？而且一个重伤初愈的人，怎么想也不应该吃辣吧？”

“这样啊，可立香和盖提亚见面后不是也给对方做麻婆豆腐面吗？”

“这，这件事另算，他也不是会因这种死翘翘的人。”藤丸立香有些心虚，转头借了织田家的厨房打开炉灶准备做点正常的食物给伤者吃。

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太宰治才留意起这位看似普通的高中生，向织田作之助问道：“盖提亚是两姐弟的熟人？”

“是前些阵子来找立香的客人，你似乎很在意他啊，是得到了他的什么帮助吗？看来和冷漠的表情不同，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啊。”

短暂的交流结束后，立香如往常的习惯，捎上孩子们的伙食后顺手给太宰治准备餐点。

当一份减去油炸食物增加了大量蔬菜的儿童套餐摆在面前时，太宰治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没想到在成为港口Mafia首领之后，还会有被人当作孩子看待的一天。

不过凭感觉而言，眼前的女生的心理年龄确实已超出了高中生的范畴。

虽然藤丸立香无意间的说话和行为习惯就能看出她教养良好，家境宽裕，但肌肉状态也说明日常长期保持着长跑和俯卧撑的锻炼习惯，手上老茧的痕迹说明她学过一些护身术和格斗术。

同时，对方身材曲线明明很好却和同龄人不同，相对爱穿保守的衣服，也可能意味着对方身上有旧伤。

再是走路的习惯，那好像是为了在突发状况下中更快避开攻击一样，总是下意识将脚的发力点放在前掌进行跳跃动作，所以也导致她的运动鞋子鞋底前面部分的磨损程度一定会更大。

这种种痕迹都在证明，她曾被卷入过异常的环境中。但即便在非比寻常的环境中成长过，她的习惯也好，性格也好都始终保持着正常。大概本身就是沉稳可靠，毅力极强的性格吧。

“怎么了？我的身上有什么让人在意的地方吗？”太宰治打探的目光多停留了那么两秒。如果换作是别人，恐怕早因这份视线背脊发凉，或是打起十二分警惕了，但藤丸立香只抬起头眨了眨眼，担心起无关紧要的琐事，还是说我做的饭菜有点不合胃口？”

“只是觉得你和盖提亚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会成为朋友有点不可思议。”

“啊，我听织田先生说了，盖提亚似乎为你的恢复做了很大贡献？没想到这家伙还有那么热心肠的一面，果然是我对她太有偏见了吗……”

藤丸立香神色复杂地嘀咕，又继续道：“我和他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啦，倒不如说，曾经是真心要杀死对方的宿敌吧，虽然之后关系缓和，也一度成为同伴，但绝对不可能是朋友。”

她说着便握紧了拳头，饶有一副要找对方再打一架的架势。

虽然在别人眼里看来，这话是在对损友发牢骚，但在太宰治眼里便不是这么回事了。

原来如此，他理解了。

真心想要杀死对方，这大概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吧，她的命运多半都是因为遇到那个家伙而改变的。

在问过和盖提亚相关的事情之后，太宰治便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可在织田作之助眼里看来，这是一个很好预兆。是因为遇到年纪相仿的人，所以变得话多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试着让藤丸兄妹带他出去走一遭，说不定他会因此放下心防？

织田作之助试着向两兄妹提议，带着伤者复健。

嫌麻烦的同时也不想惹事生非的太宰治根本不想出门，无奈织田和他们相熟已久，再加上帮立香省了不少侦探社的委托费，他们倒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立夏用医生的思维想了想：“是复健的话，是不是应该借用一些器材辅助？或者先让他能够正常走路？”

“先让他出门比较重要吧？总觉得很抗拒的样子，钓鱼如何？这件事也不耗体力的样子，真钓上鱼了，只要帮他拉一把不就够了？”

“说的也是啊……”不过钓鱼什么的，这个爱好是不是太老龄了？

立夏有点意外姐姐会想到钓鱼，但实际上，立香也只是受太公望所邀。据说太公望本人所言，他虽是抑止力召唤，但也没有接到必须将盖提亚打倒的命令。按现代人的说法，就是盖提亚正处监视观察期。

只要他不惹事，太公望便能以半度假的心情在附近玩耍，顺便照看一下立香，所以现在也是闲人一枚。

想想在现代钓鱼和野餐游玩没什么两样，再加上还能帮助病患康复，立香便答应了太公望的邀约。

太宰治起初并不想搭理，但立香却忽然表示织田作之助和孩子们也会一起过去时，他总算有了一点动摇的意味。

综上所述，太公望便帮几人购置了钓鱼工具，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河湾作为钓鱼点。

而立香则是立刻铺好野营垫，扎好了帐篷，完全一副出门郊游和孩子们玩耍的姿态。

立夏看着兴致极高的姐姐不禁汗颜，同时也有些诧异姐姐的变化。

因为父母事业繁忙的缘故，他们小时也极少出门野营，但现在的姐姐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不光是方向感好，也会经常确认方位，户外会无意识看向水源的方向和太阳的方向，仿佛有在野外长途跋涉历险的经历一样……

而太宰治看着开始顾自狂欢的孩子和藤丸立香，忽然觉得之前感受到的那种不符年龄的气场只是错觉。

“这也算是来钓鱼的？”

太公望毫不在意，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大家玩得开心就行。”

“算是之前受那女孩照顾的回礼，给一个忠告吧。就算是眼前这条看似平缓无害的河流，也有湍急汹涌的时候，靠得太近的话可是会被卷入其中再也无法脱身的。”

“哈哈哈，这描述倒是让人想起了一个令人怀念的老地方。谢谢忠告，但话是这么多，但总是戒备过头就只能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不是吗？我可不认为这是件好事啊。”

太公望仿佛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太宰治神色微凝，原本准备试探着钩子的鲈鱼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慌忙甩尾离去，在水面泛起一片涟漪。

“哎呀，真可惜，明明快要上钩了。”

太公望的表情有些惋惜，但转眼又轻飘飘地眯眼笑着，转回刚才的话题：“不过你放心吧，小姑娘有不少自保的手段，就算不能起效，他的身边还有很多人会帮忙照看的……嗯？这就是现代的渔具吗，感觉有点复杂，但应该会很方便吧，早知如此就不带自己的渔具了。”

因为太公望的话语，太宰治瞥了一眼对方放在边上的古旧渔具又沉默下来，太公望则是招呼玩到忘乎所以的藤丸姐弟来设置自己的鱼竿

因为愿者上钩的传说，立香倒是疑惑起太公望是否真的钓起过大鱼，被这么怀疑的太公望自然来了干劲，准备在过去的御主跟前好好秀上一手。

而现代渔具虽有现代的方便，但质量却参差不齐，好不容易钓上大鱼的太公望拉着钓竿，却不料遇上了断线。

太公望无奈地一笑，从衣服里掏出古旧的烟斗，却不料让钥匙也滑落水中。

“钥匙？”立香好奇地望了过去。

“啊哈哈，之前不是被交警追得很惨吗，所以入乡随俗干脆买了个小电驴。”

太公望有些微不好意思地说着，正要弯腰去捡钥匙，揣在衣兜中烟袋又落入水中。

刚捡回钥匙放回衣兜太公望又赶忙想追回烟袋，谁知又让钥匙滑落……饶是太公望也不禁因太过出乎意料而嘴巴微张，让烟斗也一同钓入水中。

全程目击太公望出糗的藤丸立香与太公望尴尬对视，太宰治一瞬间想要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错觉，刚才觉得这个人高深莫测一定都是错觉。

“啊哈哈哈，看来今天是犯了物忌……”

太公望努力掩饰起尴尬，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藤丸立夏忍不住凑到立香耳边。

“姐姐，姐姐，这个人其实是笨蛋吧？”

“嗯，是那种聪明的笨蛋呢。”

“噢，聪明的笨蛋……”

藤丸立夏点着头重复了一遍，眼见对方的鱼竿已经飘远，干脆把自己的交给了太公望。

虽然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宝具，但太公望还是感激地收下了立夏的好意，只是自那之后，立香和孩子们倒是一起钓上几条小鱼，钓鱼达人却失去状态一般，一无所获。

“已经这么晚了，还是回去吧？”

藤丸立夏安慰一般拍了拍太公望，让他内心五味杂陈起来。

哎呀，作为年长者竟然被年幼的御主弟弟给关心了，这下不重新树立一下形象可不行啊。

“不，今天就破例带点收获再走吧。你们就先回去，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就带着战利品去立香那。”

“是吗，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作为在场的年长者，多少能够理解太公望此时心情织田作之助便准备收拾东西回去，藤丸姐弟看了看即将落山的太阳，再想想钓鱼狂热爱好者的执着，也没拦着太公望独自垂钓。

只是在离开之前，立香和他打了声招呼。

“既然准备来我们家，那晚饭就替你准备一份啦！”

“是是，我明白了。”作为从者并没有吃饭的需求。

虽然立香一直明白这点，但总会把他们当作人类关怀，这点真不知说是好还是坏，太公望想。

待众人归去，太公望调整好心态，还是用回了自己最熟悉的鱼竿。赶在天色全然暗下之前，总算钓到一条相当可观的大鱼。这是在自己钓到的鱼中大小也数一数二的家伙，回去好好量一下吧。

带着要在姐弟面前炫耀一番的心情，太公望将大鱼挂在电瓶车后，便悠哉踏上归程，谁知交警又一次追了上来。

太公望一懵，这都放弃用四不像了，为什么还惦记他？

在现代作为骑阶从者现界真是太难了！

“这次不是换成电瓶车了吗？为什么又抓我？”

对方指着挂在车后的一条大鱼：“还问为什么呢？遮挡车牌，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