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不知道朕不晓得，朕却不知道。”皇帝继续叨叨，“小六变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开朗了，唉。”

“朕记得他小时候有段时间出恭总是不顺，每回出恭了就跟过年似的高兴极了，一见到朕就给朕禀报……”

皇帝回想着忍不住笑了，“您瞧，小六那会儿多可爱。”

“现在成日绷着脸，见着朕也不叫父皇，回回都皇上皇上地喊，生分了！”

“而且也不跟朕说那十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辙，是朕亏欠了他。”

“不过，小六虽然倔，可朕这三年多来仔细观察了，那小子比朕当年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行事果决，睿智过人，一身好功夫，样样皆上佳！这江山，朕百年后交给他，定能放心去见您。”

于斐巴在断崖上听着皇上碎碎念着夸燕然，眼角眉梢都不自觉地泛起了欢喜。

只是，皇帝到底要讲到什么时候才肯走？

做一只壁虎久了，也挺累的。

“时隔三年，朕终于又下定决心恢复秋狩。”

“本想着过几日空闲了，去当初先太子和二皇子故去的山洞看一看。”

皇帝叹了口气，为人父，不易。

旋即他又愤愤地斥了一声，“哪知永乐竟然把山洞给炸了！这还不算，她勾结外敌购买火药和毒药，早前回京给朕敬献功德石，那石头上亦是带了毒！”

“朕知道永乐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可这回朕是真的容不下她！”

不晓得皇帝是不是气得狠了，于斐只听上头传来了古怪的滑落声，下一刻——

被一个大网网住的皇帝就凭空掉落到了她的面前。

四、目、相、对。

“你是谁！”

一声怒喝把于斐吓得差点摔了下去，她倏地贴紧了崖壁，露出了谦恭、温和、尔雅的微笑:“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妾是太子府的于氏。”

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然后颤着手抓紧了石头。

“于侧妃？”皇上定了定睛，龙目一凝，锐利的光芒从眼底迸射而出，在于斐身上扫了一圈，“你在正里做什么！”

“回皇上，臣妾见断崖上有一朵十年难得一开的珍稀奇花，是以爬上来采摘。”未免皇帝不信，她还一手巴着崖壁，一手将刚才收藏好的绥渊花取了出来，“请皇上过目。”

“绥渊花？”皇帝龙目一扫，顿时眯起了眼。

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于斐戴在胸前的桃花玉牌，冷声道:“桃花娘子是你什么人？”

咦？

皇上居然知道师父？

于斐不敢多想，老实回答:“回皇上，桃花娘子是臣妾的师父。”

皇帝瞳孔一缩:“刚才你都听见什么了？”

送命题！

于斐立即醒觉:“回皇上，臣妾什么都没听见。”

“真的没听见？”皇帝哼了一声。

于斐顿时傻了，讷讷道:“回皇上，臣妾就听见了一些些。”

“说！”

于斐心中直打鼓，皇帝大佬到底想听什么样的话？

她鼓了鼓勇气:“皇上，臣妾不过是个小小的晚辈，不敢妄言。只是臣妾听闻‘创业难，守成更难’，是以臣妾认为皇上您其实特别特别厉害，特别特别了不起！”

皇帝愣了一瞬:“此话怎解。”

“臣妾以为，要开创一个新的朝代，需要战胜许多艰难险阻，要花费许多的精力和财力，甚至要牺牲许多将士的宝贵生命才能达成。这确实难。”

“可要守护一个朝代，则不仅要战胜立国时的骄傲情绪，而且要杜绝腐败奢华，治理国家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这些更需要绝高的智慧和能力。是以，守成更难。”

皇帝听了，莫名觉得心中舒爽极

了。

看于斐的目光亦温和了许多。

于斐见状，总算有了一丝小命得保的感觉。

“回去之后，若是有人问你今天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怎么答？”

“回皇上，无论是谁问臣妾，臣妾都会告诉他今天臣妾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于斐恨不得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声音铿锵有力，响亮锐朗。

皇帝被她突然高昂的声音唬了一跳，摆摆手道:“得了得了，赶紧走罢。以后没事别见着断崖就瞎爬！”

“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言罢，于斐手脚利落地往下爬，逃得比谁都快。

那厢皇帝被哭红了眼睛的德公公等人拉上了断崖，扫了众人一眼:“走！”

于斐经历了这么一遭，便不打算再四处寻毒材，直接溜回了营地。

待到夜里燕然回了屋，才斟酌着小心问他:“殿下，您三年前从齐国回来燕国后，被立为太子的过程可顺利？”

燕然愕然，将她拉进怀里问道:“阿斐怎么突然问这个？”

于斐戳他:“臣妾就是好奇。”

“很顺利。”燕然笑着抓住了她的手吻了吻，“比爷想象得更为顺利。”

虽然他是皇后之子，但毕竟去齐国做了多年的质子，在燕国基本上毫无根基可言。

哪里比得上其余的皇子。

然而皇上对他做了数月考察后，就力排众议将他立为了太子，才使得他这一路走来极为顺利。

“这么说，”于斐恍然地点点头，“皇上他其实很爱重您。”

燕然沉默了一瞬，忽地勾了勾嘴角。

“爷记得幼时，皇上最喜欢抱爷。那个时候，皇宫里的人都说爷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

燕然吁了口气。

然而最疼爱的皇子又如何，燕国战败，他还是被送去了做质子。

“您心里可埋怨皇上？”于斐回握住燕然的手问。

“不怨。”燕然摇头，“当年形势紧张，齐国签订合约的要求之一就是必须送皇后所出之子去做质子。是以爷去齐国是无法改变之事。纵然皇上不舍，亦不可能因为一己私心而毁了大燕。”

“那您为何不唤皇上为父皇？”

燕然被问得又是一愣，他看了眼于斐:“不过是因为不习惯罢，没有别的原因。”

“可，兴许皇上他老人家会更欢喜您唤他做父皇呢？”于斐小声地提议。

“阿斐今天怎么光说这个？”燕然眯了眯眼，挑起她的下巴端详她的神情，“可是白天去狩猎时候遇着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