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被他的话逗笑了，她眨眨眼，文雅书卷气变得灵动活泼，用上了工作时跟孩子们说话才会用的语气，“你怎么知道呀？”

好像德拉就是那个天真而无知的孩子。

她眼眸弯成月牙，落在德拉眼中，分外明亮，像一团即将燃尽的火焰，每一颗火星都熠熠生辉。

即使面临死亡，这个女人身上，也有着蓬勃如春日的生命力。

“也许，今日就是我的死期。”

她说得没有一丝犹豫。

像是知道德拉会拒绝，安没有给德拉回应的事件，直接上前一步，逶迤的裙摆贴上德拉的裤边，静静垂下。

她抓起德拉的手，覆盖在胸前。

在那柔软的皮肉之下，生长着一颗热烈跳动的心脏，充满生机。

安痴痴地凝视着自己的爱人，姿态浪漫天真，如同热恋中的少女。

她薄唇轻启，仿佛唇齿间吐露的，www.youxs.org，非要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用话语间的热意才能准确传达。

她说：“你看，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只要你想，你随时都能杀了我。”

她说得随意，像在抱怨今天天气不佳，或是说起工作时遇到的某个有趣的孩子。

只有德拉能从她下移的视线和微微颤抖的掌心中，感受到一股未能遮掩好的悲戚，一丝一缕地溢出，又轻烟似的，轻飘飘地在空中缓缓掉落、消散。

无声无息。

却让他的心脏忍不住颤抖。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倒计时一秒秒减少。

「你沉默着，痛苦撕扯着你的心脏，令它不由得也剧烈得跳动。

活着的感觉如此清晰。

你知道，又到了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

「选项一：答应安，结束她的痛苦。你知道，这能拯救她。

选项二：拒绝安，坚信你们能够找到解决的方案。」

面对对这两个选项，阿九没有一秒犹豫。

当然不能答应安的请求啊。

根据目前模拟的情况来看，德拉的爱人身上也有秘密。

她为什么希望德拉杀了她。

不怕爱人因此被官方逮捕吗？

单纯是因为疾病痛苦不想活了，还是想让爱人通过杀死她这个药王秘传的莳者，戴罪立功留在仙舟？

阿九需要从两个人的对话里寻找更多的线索。

把她杀了，还怎么找线索？

就算他们表现得如同一对在生死间苦苦挣扎的爱侣，可怜无比，作为一个普通的罗浮市民，作为被药王秘传威胁着人身安全的受害者，阿九对药王秘传的这群人也没有一点怜悯。

虽然阿九继承的原主记忆不算完全，他也认出来，画面中的女人，这个叫“安”的女人，正是丹鼎司一个丹士安云。

她在丹鼎司是出了名的天才，做出的科研成果无数，如今也不过四百岁，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明明是远不到会患魔阴病的年龄，如果不是吃了药王秘传所谓的「长生药」，安云根本不会这么早就染病。

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刚想选择选项二，阿九要按下的手指却突然停顿，悬停在屏幕之上。

在刚才的一瞬间，他脑海中产生了一种如同呼吸般，本能一样的感觉......

虽然这种感觉自然而然，但那股陌生感依旧让阿九捉摸不透。思考停止几瞬，他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他似乎......能做出两个给定的选项之外的选择？

「因为模拟对象，小先生。」

系统察觉阿九的停顿，及时解释道。

「德拉只是个普通人，比起您和角色们，在命运上的位格更低，您在模拟时对他的掌控更强，因此能够在一定的范围内，做出超过模拟对象本身意志的决定。」

这样啊......

阿九适应着这种感觉，尝试做出选择。

面对怀中的安，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德拉终于有了变化。

他眉头微皱，神色中多出不该有的疑惑。

因为习惯于收敛情绪，德拉把这些隐藏得很好，安没有察觉他的异常。

“为什么？”德拉沉声询问。

听见德拉的问题，安依旧没有怀疑爱人是否有不对劲。

或许是预感到自己临近终结，加上德拉最近一直外出执行任务，几天没见，在这分外珍贵的相处时间，安对德拉表现得格外眷恋。

她松开德拉的手，手臂穿过他的手臂，在德拉后背交错。

安倚靠在他的胸膛，如同喃喃自语般说道：“你一直都明白我想要什么，不是吗。”

她说着，话语间出现了停顿，如同迟疑，又如同哽咽，分外可怜，“德拉，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给我个答案吧，一个月也好，两个月也好，给我个答案吧。”

德拉沉默不语，好像是在奇怪自己为什么问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又或者只是因为嘴笨，不想正面回答爱人的乞求，才选择用沉默代表拒绝。

安在静静的呼吸和心跳声中与爱人一同沉默，半晌，她叹口气，率先打破平静，“算了。”

她抬起头，展露毫无阴霾的笑颜，方才的些许悲伤一扫而空。

“都没问你，最近怎么样？工作还好吗？”

屏幕外，虽然知道这只是模拟，终于涉及到自己的问题，阿九还是屏住了呼吸。

模拟继续着。

“没有异常。”德拉摇头，表情平淡。

要不是阿九知道这家伙现在正在楼下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看着德拉的表情，他都以为这几天德拉过得轻轻松松了。

“丹枢那女人就是疑心太重。”安笑道：“一个孩子而已，丹鼎司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人家不想呆了自然会想着离开。做贼心虚，才觉得谁都发现她那点小动作了。”

这种时候，阿九就庆幸德拉是个木头一样的性格，那脸上，就是阿九这个上帝视角，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嗯。”他轻声回应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