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的安稳换来的云夜的兵强马壮，云帝早已不怕起兵打仗，这次也是被紫茯苓气急了，一口怨气全都发泄在了云戎的身上。

“领兵迎战离国，或将苏善儿送去东平国，如何抉择你自己决定！”

云帝也算是看着苏善儿长大的，她的脾气云帝再了解不过了，她选择了云戎，如今更是连人都住进了王府，这般故意而为摆明就是在告诉他她不会改变心意嫁给云祺。

既然她不肯按照他的意愿听从安排，那么这个“祥瑞”是留在云戎身边还是送去别处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云帝响东平国借兵，已经是铁了心要跟离国一战，即便不战，云夜与离国也再也不能像过去十几年来这般修好，既然如此云帝愿意令结其他友国，但东平的条件是索要“祥瑞”来和亲。

云戎进宫之前就已经料到不会有好事，可他没想到竟是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离国是母亲的家国，让他领兵攻打是为不孝，可他如何能将苏善儿至于水深火热之中？她本与此事无关，一切都是因为他！

云帝的话是决定，是命令，没有给他一点回转的余地，实际上这件事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不是秘密了，知道的人不对，但也不少。

云戎从大殿出来，芳笕已经在这守候多时了，皇后被禁足，幸好芳笕还能自由出入，“王爷，皇后娘娘请您去庆和宫一趟。”

看芳笕的脸色像是有什么为难，云戎问：“母后是否已经知道了我今日进宫的目的？”

芳笕为难的点了下头，“难为王爷了。”

芳笕知道这个选择对他而言有多难，一面是孝道，一面是恩义，自从他回京以来苏善儿对他算是情深义重了，处处护着，没让他有半点闪失，可如今却……

芳笕说：“皇后娘娘近来身子一直不大爽快，王爷去了可不能火上浇油。”

这话已经说的很通透了，不能火上浇油，就是不能领兵攻打，可是不选攻打就要放弃苏善儿，云戎不舍。

来到庆和宫，宫门前后重兵把守，看来云帝这次是铁了心不会再有心软的余地了，毕竟这次紫茯苓要动的是他的江山。

——

王府。

云戎前脚刚走，云祺就来找苏善儿，苏善儿胆子大敢跟他出去，湘江吟却不放心，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若是在这时候她再出点什么事他要怎么跟云戎交代？

府里只剩下叠久，他又不方便露面，苏善儿虽然带着流穗一起出门，可流穗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能顶什么用？湘江吟让唐堂跟着，若是九皇子不轨直接出手不必留情。

有些话云祺只是不想在云戎的王府跟她说，出门随意找了个茶楼，这一大清早的苏善儿也没有饮茶的兴致。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云祺倒了杯茶给她，依旧是一张笑脸，如今的情形他的确是唯一能笑得出来的人，苏善儿不阻止他开心，但也见不得他在她面前笑的如此。

她伸手挪开茶碗，云祺还在倒茶，茶水洒在桌面上，云祺看了她一眼，放下茶壶说：“如今善儿对我竟已是这般态度。”

苏善儿放下手中的茶碗，“找我什么事？”

云祺失望的笑了笑，“善儿可知今日父皇传召皇兄所为何事？”

“不知。”

“离国攻打云夜的事你知道吗？”

这几日发生跟云戎有关的事无非就是这件，今早她就料到云帝传他进宫会跟这件事有关。

云祺说：“你跟祥瑞有关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现在各国都对你虎视眈眈，父皇的为人你很清楚，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便是无用，父皇想跟东平国交友，但东平那边的要求是你。”

闻言，苏善儿隐隐蹙了下眉，“我？”

“没错，你，今日王兄进宫父皇会给他两个选择，一个是领兵攻打离国，再者就是放弃你，送你去东平和亲，离国是王兄的母国，你觉得他会如何决定？”

“和亲？”苏善儿冷笑，“我又不是云夜的公主，和亲轮得到我吗，皇上凭什么指派我去和亲？”

云祺跟她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吓唬她，更不是与她玩笑，褪去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认真，“因为你是祥瑞，因为此事如今人人皆知，因为每个人都想将你据为己有，皇兄的决定已经是显而易见，他不会抛弃自己的母国，即便他真的想为了你，皇后娘娘也是不会允许的，如今你唯一能留在京城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放弃皇兄选择我。”

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但苏善儿却一点都不想。

云祺伸手握住她的手，“小霸道，你我也算是从小相识的情分，我于你亦是青睐，即便你退而求其次我也不在乎，留下来难道不好吗？”

“你确定你是对我青睐，而不是想要独占我的祥瑞之名吗，从一开始你便知晓我是人们口中的祥瑞，祥瑞有助龙裔，你是因为这句话才对我青睐有加的吧。”

苏善儿抽出自己的手，“我恐怕要辜负九皇子的一片痴心了，我喜欢云戎，即便不嫁他也愿为她有所牺牲，哪怕是背井离乡，我也愿意为了他而去。”

云祺不敢说自己对她的心意一点都不掺杂祥瑞之名在其中，但他也是真心一片，如今到了这般地步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他，云祺有些失望，“他就那么好吗？”

以前苏善儿也不觉得云戎有多好，只知道他与别人不同，可是今日清早见他离开时她心里的不安仿佛在告诉她她是真的喜欢云戎，喜欢到会为他担心，担心他的一切。

苏善儿点头，“是。很好，特别好，好到让我觉得一生喜欢上他一人足矣。”

云祺视线一转，看向苏善儿身后，眉心倏然蹙紧。

苏善儿见他看的方向有异，回头就见一袭白衣站定在了她身后。

“云戎？你……”

苏善儿起身的一瞬，手落入云戎温热的手中。

苏善儿诧异的看着他，他今日居然没有带面具，他已然不在意自己的样貌被人看见，可见云祺刚刚的话不假，他已经不在怕别人识穿他的身份了。

云戎轻勾嘴角，眸光神情款款，因为听到了她的话，同时也让他知道她过去说的那些并非玩笑。

云戎拉着她的手，看向云祺，“九皇子一早便将善儿带出来，可是有什么事？”

云祺第一次见到云戎的样貌，不禁有些惊艳，他起身看着云戎，“你是……王兄？”

云戎颔首，“是。”

云祺看向苏善儿，莫名的笑了一下，“善儿好眼光，难怪会如此。”

苏善儿走近云戎，显得两人无比亲昵，她笑着说：“九皇子莫不是觉得我是那以貌取人之人？”

不待云祺说什么，苏善儿又说：“也对，我本就是肤浅之人，云戎长得好看，我喜欢的就是他这张脸。”

能有一处让她喜欢的地方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因为还有很多人连一处被她喜欢的地方都没有。

云戎说：“九皇子若是没别的事本王就先带善儿回府了。”

“请便。不过皇兄怎么会这么快就从皇宫里出来，难道没有去看看皇后娘娘吗，不知王兄还能守护善儿到几时？”

“有劳九皇子费心，下次去王府做客时最好不要再故意等我离开后，既然是串门，早一步去岂非更好？有些事总是因为晚了一步才错失良机。”

看着他们二人离开，云祺坐回位子上，摇头失笑，端起茶碗轻抿，随后笑意一敛，啪的一声将茶碗摔了个粉碎！

“云戎，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霸占善儿到什么时候！”

——

云戎得知云祺带走了苏善儿，便从王府出来后一家一家的找，知道苏善儿不会跟他走的太远，便没有大动干戈。

回去的路上苏善儿几番看他，她不是第一次见他的样貌，但却是第一次与他堂而皇之的牵着手走在路上。

“你还好吗？”

闻言，云戎侧首，却不敢直视她，“不好。”

她说让他回来之后与她实话实说，什么事都不要隐瞒，现在这声“不好”正是在坦诚相待。

苏善儿笑了笑，大步一迈，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脚步。

看着她的笑脸，云戎觉得有些心疼，“不要笑，不好笑。”

苏善儿笑着问：“那你是想看我哭吗？”

云戎蹙眉，她若是哭，他怕是会更难受。

苏善儿上前搂住他的腰，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她毫不在意，“我已经知道皇上为何叫你进宫了，我知道你的为难，你大可不必管我，不要让自己为难，要知道你我相识的时间并不久，即便分离也不过是再成为陌生人罢了。”

云戎轻轻将人拥在怀里，“你确定你这番话是在安慰我，而不是想让我更加不舍？”

苏善儿轻笑，“是啊，是想让你永远记得你身边曾经出现过一个让你头疼的人物，哪怕以后都不会再见，午夜梦回时也会想起我。”

云戎突然用力将她拥紧，那份不舍在他心里一次次加重，“我不会让你走的，离开京城未必一定要去东平，你我都有去处，何必要听从旁人的安排？”

苏善儿抬起头，“那皇后娘娘怎么办？她为了你已经舍弃了自己的一生，难道你真的可以眼睁睁的看她后半辈子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吗？”

云戎的为难之处正是因为一面是皇后，一面是她，苏善儿用这样的话来提醒他，着实加重了他内心的愧疚。

苏善儿松开搂着他的手，叉腰笑道：“和亲而已，嫁给谁不是嫁，既然我逃不出祥瑞之名，嫁你或嫁给旁人都是一样的，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刚刚对云祺说的话是认真的吧，我选择你从一开始就是想利用你，如今你不顶用了，你对我而言与旁人一样都是无足轻重。”

她越是表现的无所谓，云戎心里越难受，“你不必这般说话，你难道只会利用自己这张嘴来刺激别人吗，我已经为难了，为何不能让我好受一些？”

苏善儿低下头，想笑，却已经笑不出来了，“好吧，我不说了，我要回家一趟，你不必跟我回去，家里肯定也得到消息了，我要去安抚他们一下。”

“那你呢？”

苏善儿抬起头看他，“我？我如何？”

云戎走进，托起她的脸，“你处处安抚旁人，你呢，谁来安抚你？”

“我不需要，这个世界对我本来就不友好，我能活到现在凭的是我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别人的安慰。如今皇上已经做了决定，即便你我想离开恐怕也做不到，所以别想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条路，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自己纠结？”

皇后以死相逼，要求他绝对不能领兵攻打离国，可他没想到苏善儿不但不逼他，竟是还帮他做好了决定。

如此之人让他如何舍得放手，倘若放手，他这一生该如何安心？

——

国公府乱成了一锅粥，苏善儿回来后只说了一句话，她愿意和亲。

以往听到她这般胡言乱语苏章早就怒了，今日苏章却什么都没说，大致是因为他知道即便他不同意也阻止不了。

苏澜急道：“小六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嫁什么嫁，现在是和亲，不是你出门去找隔壁的小虎子去玩！”

“咱们家隔壁还有叫小虎子的？”

都这时候她还在抬杠，苏澜急的想打人，“你能不能有点正型？”

苏善儿拉着苏澜坐下，“好啦，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决定，如今这件事即便我不同意又有何用？皇上摆明就是在用我来要挟云戎，你觉得让他为了我去攻打自己的母国可能吗，即便他答应如此，皇上会轻易松口将此事就此作罢吗？”

苏澜拧眉，云帝的心思已然明了，他想让他的小妹嫁给他选定的人，可苏善儿偏偏看不上他选中的人，即便云戎领兵攻打离国，最后的结果也未必能合他们的心意。

苏善儿说：“看吧，连二哥你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

“别可是了，这件事根本由不得我选。”

苏庞德叹了口气，严肃的说：“六丫头说的没错，这件事不论云戎如何决定有不会有称心如意的结果。小丫头长大了，看事情也通透了。”

她都这般胡作非为了居然还夸她？

苏澜觉得全家都不正常了，“爷爷，都什么时候了您称赞她？”

“女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我知道你疼你妹妹，但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既然是和亲，身份总是要有的，即便到了东平也是高人一等的，不必太过担心。”

是不必担心，但老爷子这次也太不担心了，以往她若是有点什么是老爷子比谁都急，今日是怎么了，好像破罐子破摔了似的。

苏善儿努着嘴说：“爷爷，您这态度怎么像是把我这盆水泼出去就不要了似的？”

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不然呢，泼出去就泼出去了，难不成还收得回来？瞅瞅你现在的样子，张口闭口都是为了戎王，连自己都搭进去了，我是老了，管不了你了，往后也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以前那么多管不了的事他都管了，今天他却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苏善儿撇了撇嘴，“爷爷就是不疼我了呗，那以后我可就随便作了。”

老爷子摇头感叹，“作吧，反正你以前作的也不少，往后就算再作也是去作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