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记得今日的天气明明是风和日丽的，暖洋洋的，可是现在周身却像在冰窖一般，冷的刺骨。

于是打着哆嗦哆嗦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一惊，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堂屋里，而且还围着这么多人，自己还跪在地上？

难道自己偷看了个话本子被发现了，那也不至于全府的人都围观吧。

瞥见身后提着两个桶的人，再看看身上这湿哒哒的衣服，不得不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她自问没有犯什么打错，愈发挺直了身子，视线正前方，坐着这个府中能当家做主，最有话语权的两个人。

她的父亲林青山与母亲王蕊，他们此刻的眼神冷漠的仿佛面前跪着的是一个陌生不能再陌生的人。

林华微微低下了头，一抹嘲讽一闪而过，她一向知道自己不得母亲与父亲的喜爱，不管再怎么乖巧懂事，再怎么礼仪周到，但自己毕竟是个哑巴。

说起自己是个哑巴，林华复又抬头看向她的母亲，眼里晦暗不明。

询问的眼神望向这个府中为数不多对她怀着善意的二小姐林香，却见她微微转过了头，一副不忍心的样子。

林华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莫不是......

没等她理清思路，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了她的身边，声音略显稚嫩。

“父亲，母亲，我相信大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的，父亲，你要相信大姐姐啊。”

这是府中唯一的嫡少爷，也是一府中的心肝宝贝，林远航。

此刻，王蕊的视线转到林远航的身上，眼里有了些许笑意，“航儿，你即便要求情，也要看她值不值得，她自己做了那样不知廉耻的事，私相授受，又有身边的丫鬟作证，怎会冤枉了她。”

不知廉耻？私相授受？林华本来平静无波的眼神，此时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在贞洁大于天的时代，这竟然是从一个为人母亲的口中说出来。

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的这样给她定罪，从一开始的悲愤到后来的悲凉，本以为早已经心如死灰了，可是现在却是心痛的无以复加，痛到四肢百骸。

这是她的母亲啊，以往只当她讨厌自己，现在却是要自己的命。

眼睛酸涩的厉害，却是一滴泪都留不出来。

“母亲，姐姐是被冤枉的，你要相信姐姐啊。”林远航想求情，奈何人小，说来说去只是求情，无事于补。

而有决定权的两个人依旧是一脸的冷漠。

林远航见此，挣脱被拽着的手，重重跪在了林华身旁，一脸坚定，“父亲，母亲，你们一定要惩罚大姐姐的话，我就一直跪在这里，直到你们松口为止。”

王蕊不满的瞪了林远航一眼，不做声，突然一声巨响，林青山手边的茶杯里的水都被尽数振出，“够了，闭嘴，航儿，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冤枉了你姐姐，她自己一句辩解都没有，你在这瞎掺和什么。”

“父亲，你明明知道......”

林青山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真是被气糊涂了，他这个女儿明明是个哑巴，怎么可能开口说话。

这时林华也抬起了头，嘴角的冷笑一闪而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她知道这是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但是她没想到自家的母亲对她却是恨之入骨，父亲对她却是忽略至此，有时候她会怀疑她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可是如果自己开口辩解的话，他们又是否会相信？

林青山看了林华那双熟悉的眼睛，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航儿为你求情，这件事我会再细查的，来人，把大小姐关进柴房，待查清真相再放出来。”林青山大手一挥，林华的结局似乎就这么被定了。

“老爷，就这么算了？这......”王蕊还想再说什么，林青山抬手阻止了她的话，她只得狠狠的看了眼林华。

林华知道，这次她估计是逃不过去了，索性连口都懒得开了。

从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开始，她就猜到大概要发生什么了，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这忍辱偷生的十几年时光，终究还是要结束了，恨么？他们养了她这么多年，庆幸么？装了十多年的哑巴，受尽忽视与欺凌，如今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终于要结束了。”林华闭上了眼睛。

可是等待的炙热并没有传来，林华睁开了眼，面前正是她的母亲林家夫人王蕊，带着一脸的冰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看来你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呵，这么多年了，要不是看在航儿的面子上，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虽然内心早已麻痹，但是再次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发寒，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母亲要致自己的女儿于死地？

下巴被王蕊挑起，“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死？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是我的女儿？”

难道不是吗？林华望向王蕊，平静无波的眼里有了一丝波动。

王蕊冷笑，“呵，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会害我自己的女儿。”

林华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原来如此。

她既然不是王蕊的女儿，那她又是谁的女儿？

王蕊盯着她的眼睛，似是在回忆些什么。

“想当年，那可是真正的美人，受尽多少人的追捧，我也想过好好对你的，但是你这双眼睛太讨厌了。”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我恨不得你去死，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是她的女儿，不仅如此，你还有一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双老爷一看就会失魂的眼睛。”

“可惜了，她死的时候，那满目的鲜红可是染红了整个厢房，呵呵，呵呵。”

“到最后还是我赢了，而她不过是生了女儿的短命鬼罢了，甚至到死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不过现在她马上就能见到她的女儿了。”

说到这儿，王蕊似乎格外的得意。

“哦，对了，不妨告诉你，你的母亲，也死在我的手上，啧啧，认贼作母的感觉如何？”

林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我的母亲是被你给害死的？她是谁？”

王蕊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中，回过神想看看林华的反应，看到的却是林华放大的红着眼睛的脸，骇得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不是哑巴？”

林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步一步靠近王蕊，双目通红，双手紧握，声音带有一些嘶哑，“我问你我母亲是谁？”

这样的林华让王蕊感到一丝丝害怕，“来人啊，快来人。”

两个婆子冲了进来，一把扶起王蕊，警惕的看着林华。

这下王蕊有了底气，“没想到当年还被你逃过了，这下更不能留你了，哼，想知道你母亲是谁，到地狱去问吧。”扬长而去。

追到门口，却已落锁，任凭她如何拍打也无济于事，直至筋疲力尽。

漆黑的夜，尚书府的西南角火光冲天，那处地方，正是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