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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

  • 作者:关云裳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3-12-23 04:29:19
  • 章节字数:8710字

中原中也看上去很想揍他。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看在身份差距的份上,没像从前一样一拳揍过去。

尽管如此,中原中也还是停顿了许久,道:“我已经加紧让情报部寻找七海建人和桐谷一辉的下落了,等一有线索,我即刻带人动身。”

记忆缺失的确会给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要听好久才能东拼西凑出事件的真相,海生流星乖巧地坐在新橱柜上,一边看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来来回回颇带攻击倾向的工作汇报,一边在大脑里拼出一副完整的图画。

港口Mafia,全称港口贸易出口有限公司。

表面上是横滨本地纳税大户,实际上是黑白通吃神通广大的地下势力,势力向世界范围辐射,管辖领域包括治安、贸易、政治、经济等。

当然,从Mafia一词,就能听出来上述介绍经过相当程度的美化。

在横滨,只要稍稍超出正常范围内的举动都会被港口Mafia监控,一切风吹草动尽收眼底。但一天前,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异能者抢在港口Mafia动手之前干掉了原定的任务目标,还在行动部队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情报部也追查不到他们的身份。

组织不明,目的不明,突兀出现,飘然而去,堂而皇之打了行动部队的脸。

堂堂港口Mafia威严岂容挑衅!

堂堂Mafia新任教父的面子怎能被践踏!

十八岁的教父还在悼念他馊掉的蟹肉饭,句子尾音都带着一丝有气无力:“是啦是啦,尽早抓住他们,中也我看好你哦。”

“……你能不能别这么没出息的样子。”

中原中也嫌弃,手机一声振动,他一看,是情报部发来的最新解析动态。

这次的情报显然有点大,海滨区的信号一向不太好,比平常多等了几秒才将附件加载出来。

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卡牌有着如同教堂顶部彩窗一样绚丽华美的色彩,正面数字和扑克牌类似,只是装饰得更加华贵,红宝石、珐琅和水晶镶嵌字符,即使在失真的照片中也依然反射出璀璨惊心的光。

中原中也一字一句将附件中的文字读出:“桐谷一辉的异能疑似是借助类似扑克的卡牌向未知提问并获得答案……什么意思,这异能有什么用?”

笨啦中也。

就是占卜的意思嘛。

卡牌,供品,和已经玩腻的猜拳游戏。海生流星望着卡牌流光的数字,眼中有跃跃欲试的光。

好看,想要。

她在原地沉思了几秒,便一个转身,丢下之前还觉得有趣的太宰治,消失在原地。

片刻后,太宰治彻底察觉不到独属于鬼魂严寒,嘴角一撇,把蟹肉饭丢进垃圾桶。

“不想给笨蛋解释,”太宰治又变回那副冰冷且讨厌的态度,“中也,现在立刻马上,再去给我买一份午饭吧。”

“……”

“中也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注意这次不要馊的哦。”

“……”

没有当即动手就是最大的仁慈了,中原中也握紧拳头如是想。

人一旦死亡,组成物质世界的一切元素都会随之远去,即使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以幽魂的方式残留于世,也看不到闻不到碰不到,天然与活人分隔成两个世界,就如同流星在一次坠落后就远离宇宙,群星的闪耀再也与它无关。

除非——

横滨,下水道。

伏黑甚尔皱着眉头:“你叫我来到底要做什么?”

“当然是有趣的东西!”海生流星大声说。

“甚尔哥,你是否已经不满足于无聊的猜拳游戏,将野心放在更加复杂好玩的食物上?在此我衷心向您推荐一款扑克牌,它由各类宝石制作而成,不仅可以用于占卜,本身作为扑克亦有可观的游乐性,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它过高的颜值我才推荐给您。价值昂贵,仅此一副,限量绝版。”

伏黑甚尔淡淡:“说人话。”

海生流星立马老实道:“哥,我不想猜拳了,我想玩扑克牌。”

——除非像异能世界不讲道理,人死之后,依然可以通过进贡和祭祀的方式与物质世界产生交集。

桐谷一辉的位置是从中原中也手机截获的,港口Mafia的情报部真的很厉害,无论敌人有多能藏,只要没离开横滨,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所以我们要趁追兵来之前让这个桐谷一辉把卡牌献祭给我,为此还需要我的牌位,甚尔哥你只有一块墓碑了,总不能把墓碑搬到这里来吧,又远又难搬不说,在下水道看见墓碑也很惊悚的。”

“呵。”伏黑甚尔抱住双臂,“你之前看见那个小男生时可对扑克没兴趣。”

“别这么说太宰啊,我对太宰还是很有兴趣的。”

“只是,扑克和太宰可以兼得啊甚尔哥。”

海生流星一口一个甚尔哥叫得欢快,即使是鬼魂形态,也依旧蹦蹦跳跳地走在伏黑甚尔身前。

她死后一定是被妥帖安葬的。

身上的衣服簇新,是时下最流行的顶级高奢,还被私下改良过,在黑白相间的修身布料腰际缀了一串纯金的锁扣,不安分地行走时反复碰撞,就算无声也能想象出叮叮当当的悦动。

伏黑甚尔淡淡:“别喊我哥。”

如果我儿子没死的话,比你小不了几岁……应该吧,记不清了。

“大家都是死人,就不要计较这么多嘛甚尔哥,作为横滨仅有的两只鬼,请接纳并为我们的友谊干杯。”海生流星显然没能感知到他的心声,走在前头嘟嘟哝哝,头也没回。

她捂住鼻子,堵住根本闻不到的恶臭,带领伏黑甚尔一直往深处走。

忽然,有一点光,从幽暗莹绿的远方冒出来。

海生流星兴奋地往前,跃过浑浊的水道,跑到拐角:“找到了!”

是她即将献上水晶卡牌作为供品的虔诚信徒桐谷一辉,和信徒的跟班七海建人先生!

潮湿的绿痕在砖缝蔓延,横滨地下水道布满青苔,将光亮染成墨绿,就连两位逃犯也带上一圈幽暗的绿光。

海生流星从墙身伸出一个头,小心观察。

一个人靠着墙仔细擦拭长刀,一个蹲在地上看铺散成圈的宝石扑克。两人一直没有交流,直到蹲在地上的桐谷一辉开口叫了一声:

“七海前辈。”

在一堆卡牌中,桐谷一辉沮丧着脸:“占卜结果说,港口Mafia已经追过来了。”

“啊啊啊啊,”他抓自己的头发,“为什么啊,不就是碰巧杀了港口Mafia的任务目标,一个异能精神病——没有理智也没有组织的异能者疯子而已,没有任何理由就杀了六个人,死了是大家都想要的结果,我们做了他是为民除害好不好,怎么港口Mafia一直紧追我们不放,还得躲到这里,下水道好黑啊。”

“因为港口Mafia在横滨的命令是绝对的。”七海建人说,“他们认为,不打招呼抢先杀死他们的任务目标是在扰乱横滨的秩序。”

异能精神病,又叫异能突变体,据说是由异能引发的一种类人级现象,是港口mafia的清理对象。

听说港口Mafia最近刚换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新首领,对异能者的监控十分严格,尤其是他们这种来历未知的异能者。

说起来,他们的具体来历是……来着?

眼见着同伴大有把自己薅秃的可能性,七海建人刀也不擦了,站起身,上半身的阴影占据墙壁。一身制式的白衬衣掩盖发达肌肉,如果不是听见他的名字,海生流星会以为这人其实是一个普通的社畜。

他领头离开藏身之处:“走了,带路吧。”

“诶诶,前辈,慢点。”桐谷一辉一抖,随后赶忙追上,“这么黑我可不敢一个人呆着。”

他们从海生流星身旁经过,拖着又长又黯淡的影子,确定他们察觉不到异样,海生流星比划一个OK的手势,蹑手蹑脚地靠近,用煞有其事的气音对伏黑甚尔说:“Start missin。”

……又看不见你,大可不必这么有氛围感。

但海生流星可不管伏黑甚尔的无语眼神,甫一说完,她就跟上了桐谷一辉。

行动计划超绝简单。

首先,需要一张海生流星的照片。

这个问题不大。

横滨那么大,海生流星的照片可怜巴巴就只见过两张,一张太宰治随身携带,不好偷走,就只能偷走另一张。

所以现在礼堂里的和尚只能对着空相框念经啦。

其次。

照片已经被贴在了下水道深处,将碍事的七海建人引开是甚尔哥的事,海生流星只需要带人将扑克献给遗像,任务至此完成。

牌背宝石在潮湿漆黑的水道中依旧看得出瑰丽的光,在异能力的带动下,数张扑克自动悬浮在桐谷一辉身前,层层叠叠。他一边跑一边指尖轻点,将扑克摆弄成复杂的牌阵。

扑克轨迹藏有命运指引,一张黑桃J悬停在手边,桐谷一辉正想将它划到角落——

黑桃J没有动。

准确地说,黑桃J不听他的命令了。

桐谷一辉愣住,脚步一滞,连带着身后的七海建人也停止前进:“怎么了?”

“额,前辈,那个,”桐谷一辉盯着黑桃J半天没动,头发都快被挠秃。

最终,他一脸沉痛地下定结论:“我的异能,好像卡住了。”

“……”

你是不是没睡醒?

七海建人很想这么问。

他所不知道的是,附着在那张黑桃J上的力量不止一股,严寒在与异能拉扯,在黑桃标志尖端留下一点透明水珠。海生流星附着在卡牌之上,用尽吃奶的力气和桐谷一辉的异能对抗。

咻!

她再努力一拽,黑桃J的异能就再也坚持不住,卡牌连同其上闪耀的水晶和珐琅,以强大的惯性和初速度,猛然一头扎进了看不清的黑暗里。

七海建人:“怎么回事?”

出现如此诡异的情况还是第一次,桐谷一辉也弄不清楚,尽管这是他的异能力。

“大概……是让我们跟上吧……”

四面八方的风声开始夹杂急促的脚步声,间或还有金属冰冷的碰撞。港口Mafia掌控着比地下水道更加复杂的情报网,这么短的时间,他们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这让桐谷一辉更加焦虑,他一咬牙,也不管黑桃J到底什么毛病,闷头就扎进黑暗里。

越往里,就越觉得阴森。

渐渐地,连宝石的折射光都不再看见。

地下水道四通八达,呼呼的风声不知来处,空气里每一颗粒子都是呜咽的源头,找不到方向,好在港口Mafia追兵的脚步声暂时消失,桐谷一辉略微松了口气。

“额,七海前辈,你在哪里?”

风里没有回答。

桐谷一辉不知道黑暗里有两只跃跃欲试的鬼,其中一只已经将他心心念念的前辈勾走,他在黑暗里瑟缩了一下,不知想什么,就咬牙继续往卡牌指示的方向潜进。

过了一会,余光里出现一点猩红的反射,他的黑桃J就安安静静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完整,干净,没有被污水淹没。

桐谷一辉下意识伸手去捡。

但很快他就僵住了。

这是一条无法离开的死路,前面的砖墙被水泥封死,一点缝隙都没有,诡异的严寒爬上背脊,浸没了他,他不知道这是鬼压身,说不出话,牙齿在打颤,分不清究竟是被冻的还是到底被吓的。

他直直地盯着前方。

手上的扑克牌散落一地,无风自动,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往一点集中,摆出一个占卜结果为死亡的牌阵。

同时墙壁上多了一张照片,黑白为底,死气沉沉,在依稀可辨认出的美丽和苍白中——一双冷冽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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