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记得自己，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呆了很久，就遇到了你。”

浱小声陈述，但是讲到与阳燧相遇的部分时，声线还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但不久之后，你说让我等你，我又到了很黑很黑的地方……”

童音随这叙述者的情绪逐渐低落，声音也越来越小。

“但是这一次，无论我怎么找，你都没有回应我。”

四周吃瓜群众也是听得寒毛直立，感觉周围空气都下降了半度。思及两句话背后的潜台词，不由得以阳燧为圆心，齐刷刷后退几步，不敢直视对方。

浱的则一番话，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信息熵密度爆炸。几句话间，听得阳燧是薄唇紧抿，频频蹙眉。

很黑很黑的地方……

具备基本语言表达能力，且看上去至少有五六岁的小孩子会把闭眼当作天黑吗？

显然不会。

阳燧也无法用这种自欺欺人的说发来安慰自己。

那【很黑很黑的地方】会是指什么……

抑制趋光性的生物实验室吗？

在暗无天日的巨大生物实验室中，白发的浱赤脚在遍布负趋光性菌丝的巨大生态培养基中奔跑，口中呼喊着永远不会回应他的实验员的名字。

头顶趋光性飞虫遮天蔽日，让幼崽的世界也随之变得昏暗。

到底是谁——

阳燧攥拳，并没有刻意畜长的指甲凹进虎口处，在皮肤上留下泛白的月牙型痕迹。

他回忆起列车记录，线索在脑海内交织，最终，将目标锁定在探寻形神诞生起源的#天才俱乐部和星核猎手之间。

繁育的陨落是距离现实在时间维度上最近的星神大事件。

况且繁育虽然失踪，但命途并没有被吞并，祂的族群至今仍在寰宇中游荡。

因此从数据集的收集角度来说，虫群无疑是最适合研究星神起源的范本。

天才俱乐部吗……？

他在查阅灵火的相关资料时，就注意到了这个组织。

无它，构成灵火的基本元素——燃素，曾被天才俱乐部#2哈那德·庞奇又被天才俱乐部#3纽尔·伊曼证明其不存在。

在此之后，天才俱乐部#7栢环再次证明燃素的存在，四日后，她本人也死在天才俱乐部#4波尔卡·卡卡目手中。

当然，他现在已经对燃素的存在与否并不关心，重要的是，他从燃素的证明案例中发现，受博识尊邀请加入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中，似乎存在着一些规律。

毕竟，放眼寰宇，得到智识注视甚至于赐福的天才虽然不多，但根据列车的日志推论，想必并不仅仅只有84席。

在开拓星神活跃于寰宇，星际和平公司开拓星际的年代，天才俱乐部#29丝丝喀尔开发出【相位灵火】与天才俱乐部#56以利亚萨拉斯开发出【联觉信标】与【超距遥感】。

在第二次帝皇战争结束，机械生命被清算迫害，公司计划在全宇宙范围内对机械生命大规模销毁的年代，螺丝星的拥有者螺丝咕姆被博识尊选中，受邀加入天才俱乐部，成为第七十六席。

消息传出后，公司方不知是良心发现幡然醒悟，还是回忆起博识尊的出身如梦初醒，总之，他们立刻向这位新的天才示好，并让清剿机械生命的计划胎死腹中。

而如今，现世代加入天才俱乐部的新成员们，比起探究燃素或是机械生命，似乎对生命科学的探究更感兴趣一点。

有趣，

究竟是近世代三位星神的诞生皆有前事可循，让天才们意识到，星神的诞生并非遥不可及，还是说……

能选择天才俱乐部成员的存在，祂的注意力开始倾向于【我从哪来】这个问题呢？

【好精彩的推论，好丝滑的动态PPT转场，阳燧居然拿了列车组唯一的聪明人人设】

【好家伙，被他这么一说全串起来了。】

【不是，智识星神不了解自己的身世吗？传闻中制造了祂的赞达尔就是天才俱乐部第一席，他们之间肯定还有交流啊。】

【emm，也就是说，星神的诞生就像是卷积神经网络一样，是黑盒过程，制造了祂的赞达尔和博识尊本身都无法探寻。】

【所以鲁伯特的诞生也是……】

【浱好，天才俱乐部坏】

当然，如果此时此刻，博识尊本人能看到弹幕的话，恐怕也会对这个说法表示赞赏。

很好的巡猎，使我的信号被创坏。

想到这里，阳燧抬头注意力放回面前的浱身上，对于刚才的推论，只字不提。

“……”

他从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诸如“抱歉”之类乏味的安慰堵塞在喉间。

他发现，比当众道歉更难启齿的，是加害者对受害人的安慰。

黑暗中度过悠悠岁月的太重，此刻宣之于口的承诺太轻。

阳燧回头，对金人巷商会的代表们客气道。

“冒昧打扰，明曦小姐，既然尾随的危机已经解除，恕不远送。”

他一脸正经，把又黑又重油光锃亮的一口大锅再次扣在公司代表斯科特先生头上。

“请不必担心，使用如此见不得光的手段，恰恰说明是公司代表对于金人巷经营能力上底气不足。”

“码头相关的事宜，我们玉兆联系。”

阳燧告别转身，右手自然下垂，伸出小指，让浱能主动拉着自己。他放慢步伐，缓缓走出金人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