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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

  • 作者:A桃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4-01-06 04:21:02
  • 章节字数:8222字

被缉拿倒地的民众还在恶狠狠瞪着佐藤,目暮知道现在把态度做足息事宁人才最好。但他拿不准诸星警视监的态度,这句停职究竟是一时周全还是……

目暮没有再想。他压着佐藤的背,力度不大,佐藤僵硬着和他一起鞠躬:“实在抱歉。搜一会对她的不当行为做出处理。”

擦亮的皮鞋头在视线中转动,目暮听见警视监恢复了柔和的语气:“您似乎需要失物追回?请务必让我帮忙。”

哒、哒。

佐藤的高跟踩在楼梯阶上,缄默地叩。有警员想开口,又被捂着嘴巴咽回去。

唯一能够打破僵局的目暮正焦头烂额。他实在很难揣摩诸星的态度,本就向来不善接收暗示,此刻将诸星短短几句话来回捉摸,怎么也得不出解决灵感。

上到搜查课时,大厅恢复寂静。伊达走近,刚想报告,又被他们一行人的气氛止口。目暮将外衫褪下搭在椅背上,揉着太阳穴,再三叹息。

“是我的错。”佐藤忽然说。她攥住衣角,朝目暮十三深深鞠躬:“对不起,目暮警部。给您添麻烦了。”

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情绪。她只为了给目暮十三添麻烦而道歉,而非道歉自己出手擒人。目暮十三记起好友去世时,他们一行人担忧地牵住美和子,而美和子趴伏在白菊前,声声悲泣落满棺椁。

目暮的手掌压在那件褪下的外衫上。中年男人的圆肚挺起来,令他在此刻像看护过美和子的叔叔,而非警部。他沉声:“佐藤,你为什么想成为警察?”

搜查一课陷入寂静。呼吸,风起,纸页翻动。他们的视线将佐藤与目暮盛起,像埋没膝盖的雪。

佐藤依旧鞠躬。她连鞠躬时的脊背都挺得笔直,目暮有时难以想象那个被棺椁与白菊撑起的女孩,如今竟能展现这样顽石般的姿态。可当佐藤开口,他觉得她就该如此。

如同幼时,美和子依旧说:“我要替父亲报仇。”

寂静与空白里,她呼吸,盯着目暮粗糙的鞋面。她接着道:“我不要让别人再拥有我的遭遇。”

鞋面微动。目暮似乎背起手,他叹息,很轻又很重。

“你听到诸星警视监的话了。如果那家人不追究,或许你只用小惩大诫地写份检讨书。”他说着,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攥在一起:“如果他们追究——或者警视监追究。停职,这是最少的处分。”

留守警员此时才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不禁怒从心起:“这不合理!警部,佐藤绝对不会做出有违规章制度的事,凭什么警视监要——”

“慎言!”目暮低喝。

“我走了美和子都不能走。”又有人说:“她可是警视厅之花。我们刑事好不容易来了位女警……”

佐藤手指捏住,用力到发白。

这一刻,连被莫名处分的委屈都胜不过她内心的茫然。她可以告诉自己处理过程她绝没有错,可以挺直脊背撑着心里那口气。但是当她被挽留的理由仅仅是“女警”,她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空,挤压,成为符号化的形象,连同心肺间的血液力量一同干瘪。她蓦然想起安西的话,那些浅层含义被剥开,只留下一份追根究底的答案。

因为你是女警。

爆处班一派寂静。

从山村念出流言开始,任凭大厅纷动,他们至始至终缄默地坐在那儿,像被凝固成撇捺颜料。他们干涸,脆弱,稍稍触碰就能掉落血肉粉末。

长野启唇欲言,但环视一圈后,那对始终平静的眼睛似乎被脆弱的绒羽动容。他将手掌压到冰冷的桌面上去。像那天在会议室,他合上电脑,将流言蜚语挡在屏幕内。

“你们害怕吗?”他问。

“……”

非惴惴不安或凝重茫然,他们像是累极了。的确,十一月前至今,九月的日夜不休,两月的高压轮值,盘古顶天都会力竭而亡,何况肉身凡胎?他们是该累极了。累到连呼吸都轻若鸿毛。

长野说:“不要害怕。你们不是一个人。”

他说完,没有应答。山村麻木地掀起眼皮,他忽然抽出口含血的生气,开口:“是啊。”他讽笑:“我们还有咒我们早死的民众。”

他性情温和,温和到有些畏缩,很少有这么尖锐的神情。他像柄沾血的断刀,用力推开长野的手,指着被合上的电脑:“您觉得不看我们就不知道吗?您觉得不看这些流言就会消失吗?”

“这些真的是流言吗?真的不是他们的心里话吗?真的不是——”他倒吸气,抬起指物的手臂用力到颤抖:“不是我们的过错吗?不是吗?”

“不是。”长野毫不犹豫。

山村猛然抬头。他的眼睛满是红血丝,像皲裂的血口。他拔高声音:“那为什么我们要遭受这些?为什么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是错误?为什么我们连闭上眼睛休息都觉得良心有愧,还要被祸及家人?难道就因为我们是警察,就必须要承担这些,遭受这些吗?”

手腕抖得不成样。身为爆处班警察,这是最不应该的,但他们看见山村启开电脑的手,觉得若自己来,恐怕比这还要颤抖。因为过于沉重。

“警部,”山村迈步,抱着电脑将满屏文字怼到长野面前,“警部!你看看这些人,这些我们拼死拼活保护的人。他们不去指责犯罪分子,不理会警方解释,仅仅一味投入对我们的攻击,自己也化身为罪犯——这些人的逻辑简直是狗屁不通!”

“你在被煽动的群体中寻求逻辑,才是真正的狗屁不通。”

是稻田。他冷笑讥讽着抱臂,身量比山村高,居高临下投射轻飘飘的视线。山村立即转朝他:“我为什么不能寻求逻辑——”

“你在这里指责发泄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办法解决。”稻田打断他:“你被他们激怒才是应验了他们懦夫的话!”

“好了别说了,稻田你冷静点。”有人来拦。山村攥紧拳头,被见势不妙的其他人拉住手臂。

他们针锋相对,长野立即想让稻田不要再说,可山村已然爆发出怒吼。他甩开拉扯他的手,像个被斩半的断头娃娃,只剩脖颈薄薄一层皮肉连接,连风吹都能吹裂。

“我为什么不能发泄!入职以来的十一个月我从来没好好放过一个假!文书和炸弹装置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熟悉都会处理——他们能做什么!他们只会在我说‘请让让我们要开始工作’时扑上来抓挠我!”他骤然用力将衣领揭开,像揭开连肉疮疤。道道血痕暴露在冷空气中,山村明指着自己的脖颈,几乎哽咽:“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我爸妈每次打电话来都在劝我辞职,每一次!他们以前因为我的职业多骄傲啊,现在每次都小心翼翼地向我旁敲侧击。”泪珠大滴砸落:“我每次都只能告诉他们,我很好,警方很好,你们要相信我。可是我相信我自己吗?我相信吗?”

那些要拦他的手臂全都松开了。整个爆处班都很寂静,仅仅能听见山村被泪水浸泡的声音:“我可以……我可以不被称赞。我可以不因为警察这个职业就受到尊重。我知道,我知道这个职业就是会遇到委屈。从我入警宣誓时开始,我就从来都只想做好我自己。”

朝日影照耀他,他从未认定自己有多么伟大。他知道他只是最普通的警察之一,如果要他为了民众牺牲也会犹豫,每次面对炸弹也会害怕,遇到突发事件依旧会紧张得满嘴唠叨。他只是记住了那天,有金色阳光和满树樱花的那天,他曾经面对朝日影,仰头,宣誓自己将不因任何事件而恐惧,不为任何人所憎恶。

他唯独有这一个听上去理想到泛傻气的愿望。

长野闭目。他觉得浑身酸软,天旋地转,好像又回到那具棺椁前。六位因爆炸殉职的同僚下葬,他俯视他们,悲泣与满目黑白灌满他的四肢躯壳。正如那时他叩问自己的,他听见山村明问:

“我们做的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

泪水从指缝间溢出。山村并不想哭,但他的泪水止不住。那些温热的液体滴落到地面,竟比他们的呼吸响些。

他的肩膀被碰了碰。有人抱住他,手臂在颤抖。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握住他的手,接住他的泪,指腹还有残余的硝烟味道。他整个人都是酸的,愈不想哭,愈是有泪涌出。

最后是一只裹在黑西装里的手。是松田。不知是想到逝去的萩原,还是想到他曾经的警校岁月,山村接过松田递来的纸巾,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像个委屈过甚的孩子。

长野摸摸他的头。

“你不是一个人,”他的声音很轻,“别害怕。”

接到安西电话时,松田正在爆处班门口抽烟。

“www.youxs.org,有线索。”安西说:“她找到了那些化学材料的贩卖渠道。”

松田垂眸:“谢了。”

他仍在抽烟。尼古丁在他肺腔打转,又幽幽飘进窗口,飘进雾里。肺腔收缩,他听见安西问:“这条路追查下去很危险。你想好了?”

“啊,”松田说,“我又不是一个人。那家伙的在天之灵会……陪着我的。”

“恕我直言,就你给的材料来看,那个炸弹犯很有可能二次犯罪,你没必要……”安西顿了顿:“等等。你和那位警官是什么关系?”

松田不明所以:“朋友。”他想了想:“一生挚友。”

“……”安西沉默片刻,实在难以捉摸,只好敞开了问:“你喜欢他?”

烟呛了一大口。松田哭笑不得:“怎么可能。”

“我没有过那么深厚的友情,抱歉。”安西很不抱歉地说:“之后邮箱发你详细资料。”

挂了电话,松田踌躇片刻。

长野那句“你不是一个人”又冒出来,这次还连带安西的“他会担心你”和平岛医生的劝告。松田想起山村被几人撑住的模样,他将烟头摁灭,深呼吸,朝搜一走。

伊达正在搜一外。他们整课都愁云惨淡,松田拍拍他的肩:“怎么了?”

“有个警察要被无故处分……警部正在想办法。但是很难。”伊达摸头,转开话题:“不说这个。你找我?”

松田稍许犹豫,还是开口:“嗯。我找到了……”

“稍等。”伊达航接起电话:“是娜塔莉。”

娜塔莉一般不在上班时间打给他,想必是很重要的事。伊达航接起来,松田隐约听见对面担忧的关怀,而电话这头的伊达航分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依旧把划伤的手臂向身后藏。

他笑起来,幸福又安心的笑,连嗓音都柔和了:“没事……没事。别担心,娜塔,我很好。嗯?好啊……嗯。我记得了……”

这通电话很短,伊达航挂断,还意犹未尽地笑。然后他看向松田,见他这么短是时间竟又点了根烟,无奈道:“你少抽点。”

“……嗯。”松田迟了半拍答。

伊达航问:“刚刚找我什么事?”

尼古丁像雾缭般将松田的眼眸藏住。他的神态被模糊,只对伊达留下轻若鸿毛,又似乎安然的轻笑。

“没事了。”他答:“要好好幸福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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