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便是县城，隔着几棵树，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世界。往常，白宇只有每年过年前，会出县城来买老头喜欢吃的红烧肉。

但这次不一样，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白宇望着身后的变得模糊的山林，心情有些怅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娘，来两个肉包子，再加杯豆浆！”

“好嘞，小伙子！”胖胖的大娘认得白宇，熟络地挑了几个不含瘦肉精的包子，再装上一杯不是豆浆粉冲泡而来的豆浆。

“来，一共十块钱。”

“叮，支付宝到账10元！”

“转过去了，大娘。”

白宇收起手机，赶忙抓起包子咬了起来。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不得不感叹国家的强大，连那种深山老林里面，竟然都铺装了宽带。

青春期那几年，好在有一台老旧水果手机陪伴着自己，要不然整天对着那张老脸，白宇觉得自己肯定会疯掉。

“小伙子，今年怎么那么早就下山来了？是不是思春、想姑娘了？大娘早就说过，镇上有个小芳特别适合你……”

“大娘，我的车到了，谢谢您的包子！”

不等胖大娘说完，白宇脚底一抹油，赶忙遛上了35路公车。

“诶，诶，这小孩，哎，怪可惜的嘞，长得眉清目秀，却是个寡儿……”

“师傅，开车！”

白宇拿下背包，掏了半天，这才在内衬里找到那张“偷”来的公交卡。

“滴，道士卡！”

……

“小伙子啊，别觉得大叔一把年纪就好骗，工作三十几年，从来没有碰到过像你这么年轻的道士，你是会算命啊，还是懂风水？”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这就给您扫过去……”

在一车子人的注视下，白宇臊红着脸，找了个角落赶紧坐下。

糟老头子，杀千刀的老家伙，祝你年年得痔疮，岁岁都一样！

“啊啾！”

此时山上一位老人差点因为打喷嚏而从崖壁上摔下去，正纳闷不已:“老子堂堂医圣，竟然会感冒？”

……

“小哥哥，你是农村人吗？”

随着公车靠近省城，车上乘客逐渐多了起来，恰好一位妇人带着自己仅有四五岁的小孩坐在了白宇的旁边。

小男孩叼着一根棒棒糖，刚坐下，便对着白宇发出了友好的提问，扑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善良。

“小伟，别乱说话。”妇人轻轻拍了他一下，尴尬地对着白宇点点头。

白宇大度地摆摆手，微笑着对小男孩说道:“哥哥不是农村人，哥哥是野人，专门吃小孩的那种。”

空气瞬间安静，母子均是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然后骂骂咧咧地换了个座位。

“啊……城里的人们都好纯朴，好可爱！”

白宇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靠在车窗边，继续着自己的咒骂大业。

……

车继续行驶，闷热的空气让车内乘客大多昏昏欲睡，纷纷钓起了鱼。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却是吓得众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小伟，小伟，你怎么了，不要吓妈妈啊！”

“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乘客们纷纷探出脑袋，疑惑地向尖叫声看过去，白宇也不例外。

发生意外的，正是刚才坐在他旁边的那对母子。

由于刚才的一次急停，惯性导致小男孩口中的棒棒糖径直滑了进去，最后卡在了喉咙处，导致小男孩呼吸困难。仅仅是几分钟时间，小男孩脸色就已经呈现缺氧的猪肝色。

妇人见着小男孩说不出话，变得更加焦急，手掌不断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边拍边对身边的乘客求救着。

“求求你们救救小伟吧，求求你们了……”

乘客们面面相觑，无一人敢贸然上前帮助。

司机显然也没碰见过这种情况，将车停在路边，满脸焦急地拨打着电话。

有热心的乘客见司机不作为，发出了责备:“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这个时候了，还给公司打电话？”

“是啊，还不赶紧往医院开过去。”

“去医院？这怎么行，我还得上班呢！”

车上瞬间吵闹了起来，每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却连一个打120的人都没有。

“闭嘴！”司机半掩着手机，恶狠狠地关上车门，大声吼道:“我已经报警了，出事了你们谁也走不了，我这都有监控，警察来查我也不怕……诶，领导，对，我在春熙路这边，有一个小孩……”

“你这人怎么这样，他噎住了关我们什么事？”

“就是，就是，谁知道他是不是本来就有什么病？”

司机的话像一桶油，瞬间将车内的火点燃，吵闹之余，更是吓得众人纷纷远离母子两人。

“别吵了，你们别吵了，求求你们，谁帮我打个120吧，求求你们了……”

躺在妇人怀里的小伟已经几近休克，若是再得不到救助，恐怕坚持不过十分钟。

妇人急得泪流满面，却是无可奈何，只能不断加大拍打后背的力气。

白宇默默地看了一会，正当他准备上前的时候，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比他快了一步。

“闪开，闪开，我是市人民医院的主治医师，让我看看情况！”

“啊，有医生，谢天谢地，没想到这车上竟然有医生。”

“我认得他，贺医生，你还记得我吗，上次我骨折了是你给我接好的！”

乘客们让出一条路，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上一秒还在互相戒备，此刻已是和气融融。

妇人更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抓住贺医生的手，急切说道:“医生，求求你救救小伟吧！”

“不要着急，让我先看看。”

贺医生并非儿科医生，对眼前的状况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把镊子，伸入小伟的口中仔细地观察起来。

“你给我打光！”

“啊？！是，是！”妇人手忙脚乱，连忙拿出手机给贺医生照光。

贺医生眉头紧锁，不论镊子伸得多深，都没有办法看到那根棒棒糖。

“因为你刚才的拍打，让异物变得更深了，没有办法夹出来。”

“那怎么办！”妇人顿时慌了神，连忙跪了下去，哭喊着:“医生，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小伟，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贺医生站起身，目光像x光一样扫视着妇人的穿着，在发现她衣物并不是便宜货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尽力吧，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尝试一下海姆立克急救法了！”

“谢谢，谢谢！”妇人虽然不懂什么是海姆立克急救法，但贺医生的话让她看到了希望，好似小伟已经得救了一样。

贺医生点点头，严肃说道:“事先说明，我帮你并不是义务，而且耽误了我的工作行程，损失得由你负责。”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您救了小伟，您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那就好！”

贺医生暗自发笑，其实他内心并不着急，像这种儿童噎食的问题，在医院都算是稀松平常的事。碰到这个意外，也算是自己运气不错。

贺医生从背后抱起小伟，正当准备实施海姆立克急救法的时候，一道声音制止了他的行动。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