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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秦佑安已经换上寝衣，从芥袋里取出一个花纹繁复精致的小银匣，打开后，露出一支碧玉簪。

“这上面有睿王府的徽记，你随身佩戴。”

杜小草接过过仔细看，玉质莹润，雕工精湛，周身笼罩着浅浅光华，簪头处还微雕了一大一小两枚徽印，大的是玉玺，小的却像是睚眦。

一座睿王府，怎么会有两个徽印？

杜小草疑惑，问秦佑安，秦佑安不言，拿起簪子替她簪在发髻上，打量几眼，温声夸赞:“你很适合挽飞天髻。”

语罢转身出了偏厅，无视杜小草的脸蛋还残留着红晕，径自上了拔步罗汉塌上睡觉。

隔天早晨，杜小草便从吕文昭口中知晓了两个徽印是怎么回事，“玉玺”属于睿王府，“睚眦”却是秦佑安自己弄的。

“他这个人啊特别小气，跟睚眦一样有仇必报，小时候我不小心绊了他一跤，非得再找机会绊回去……”

杜小草笑出声，一回头却看见秦佑安站在自己身后，忙涨红着脸让开。

秦佑安无意为难她，把一份刚收到的邸报递给吕文昭，上面抄录了一份仙诏，说仙帝要遴选世家美人和良家女貌美端庄者前往白帝城，给自己的内廷扩充美人，顺便给尚未婚配的适龄皇子、宗室子弟赐婚。

他们俩一个是睿王世子，一个是威远侯世子，吕文昭的母亲还是一位颇有地位的郡主，都在赐婚之列。

吕文昭不以为然:“我立刻就给我母亲写信，让她推了赐婚，我们家现在这种状况……也没什么名媛淑女敢下嫁，倒是你，打算怎么躲过去？”

“不必躲，我早就跟仙帝说过，一日不入引星境，一日不会娶妻成家。”

“……”

杜小草捡起扔在石桌上的邸报，从头到尾地看，原来仙朝还有遴选世家淑女入京的惯例，挑选姿色端丽，出身不俗的良家女充实内廷，年纪跨度从十三至二十岁。

仙帝钦命的七十二位“采选使”已经上路，不日便会来到火羽城。

这是一条富贵的捷径，钻营的人家多不胜数，裴大官人居然也动了心，给女儿裴兰报了名。

杜小草懵了，她记得裴夫人说过，裴兰是傍上了河东主家某位极有权势的鳏夫，才披上了“巡查使”的虎皮，那她怎么敢再去参选入宫？

不怕情人翻脸？

这位裴大小姐的年纪已经足足二十岁，卡在了逾岁的边上，身份又扑朔迷离，说是裴大官人的嫡女，全都是一面之词，起码裴夫人是不认的。

裴兰起了这个心思，无论成不成，都要起风波。

杜小草万幸自己被调来侍奉秦佑安，否则卷在里头，天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

裴兰的兄长裴显，因为霸凌魏紫的丑事传开，在火羽城里呆不住，某天夜里偷偷摸摸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后脚江洲魏氏就派人过来，喊打喊杀，还轰碎了裴府门外的两只辟邪玉狮子。

裴夫人端坐后宅，全凭裴大官人应对，仿佛这件事跟她没半点关系一样。

魏氏的人临走时威胁，一旦抓住裴显，定然要他好看，气得裴大官人脸色铁青。

杜小草猜测，是不是裴兰在鳏夫相好那里失了宠，不得已临时抱佛脚去参选？

左右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操心，抽空给秦佑安做了一对宝蓝缂丝绣睚眦纹的小荷包，精致雅致，放在他的换洗衣裳里。

秦佑安看了，没说什么，隔天却戴了出来，还替杜小草解了疑惑:“那位河东嫡支的鳏夫，是现任家主的叔父，颇有权势，传言他有一位红颜知己，多年陪伴身边……”

却不是裴兰，而是裴兰的母亲，闵氏。

杜小草瞠目结舌，问裴佑安:“既如此，闵氏还回火羽城干什么？”

“为了裴显，他是裴大官人的嫡长子，可以名正言顺继承裴府，再有那位继父扶持，出头更容易。”

然而裴大官人显然被蒙在了鼓里，包括裴显都未必知晓他母亲的真实用意。

闵氏唯一失算的，是裴夫人如此难缠，她明里暗里一再出手，一再失手，到如今骑虎难下。

再往深处想，当年救了闵氏的人，未必就真是裴大官人，如今闵氏归来，无论所谋之事成与不成，他都活不长久了，他身边所有人都想让他死。

裴府暗流涌动，秦佑安不想卷入其中，明日一早就要前往焦溪村，让杜小草做好准备。

杜小草应了，回下院房间收拾行李，她进府之后，好衣裳和金玉首饰得了不少，这次全都要带走，搁在平时还嫌笨重，秦佑安给了她一个小芥袋，内蕴三尺空间，足够装下她那点金银细软。

垂珠看得惊羡，悄悄拉着她的手说私房话:“你这一走，就不回来了吧？”

杜小草摇头:“我只是陪同秦世子去夜猎，给他当向导。”

完了还是要返回裴府，她的身契还攥在裴夫人手里。

以秦佑安的地位，直接带人走当然可以，却落人话柄，想要办得磊落，夜猎结束之后，他还得再来一趟裴府，当面跟裴夫人要求。

杜小草猜测，裴夫人之所以含糊其辞，没有主动派人把她的身契送过去，打得也是这个主意。

垂珠唏嘘几句，啧啧告诉杜小草:“那个闵氏真不是省油的灯盏，怂恿儿子祸祸亲表妹就算了，还诓女儿去应选，请了两个花楼里当红的姐儿调教女儿……”

杜小草没觉得惊奇，裴大小姐的出身、姿容都不算顶好，年纪也偏大了，想要在百媚千娇里脱颖而出，只能不走寻常路。

她叮嘱垂珠和白桃:“府里多事，你们留在这里小心谨慎，不要乱逛，不要去人少的地方，就真听到什么隐秘，也要装聋作哑。”

白桃眼圈涨红，递给杜小草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她给爹娘缝制的衣裳，还有她这阵子积攒的银钱。

杜小草接了，答应一定替她转交给父母。

隔天一早，杜小草跟在秦佑安身后离开裴府，裴大官人没有相送，说是练功出了岔子，需要闭关休息几日。

秦佑安不以为意，径自上了马车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