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老者是一个大势力的掌门，门下弟子不多却都是俊彦，他们趁着师尊闭关的机会联手排挤小师弟，小师弟若真被挤走挤死也罢了，偏是一粒铜豌豆，最终活了下来反噬回来。

杜小草一旁围观，看不出个中蹊跷，略问了问还被邋遢老头糊弄回来，干脆撇开不理会。

慕三好奇心起，缠着“竹上前辈”问东问西，还真问出了点东西。

那涕泪青年初遇仙缘时，遇到的不是白胡师尊，是师尊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两人争执该由谁出面收涕泪青年为徒，争得面红耳赤，大打出手，一直打到了白胡师尊面前。

这中间的戏谑成分不提，涕泪青年能让两位俊彦争抢着要收徒，可见资质和天赋超绝，心性也是极好的。

杜小草听到邋遢老头夸“心性”，当即反驳:“心性好，还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狠心事？若非前辈援手，他这一整个师门全都要覆灭！”

邋遢老头微微一笑:“我老人家说的‘心性好’，或者说他们那宗门之中认定的心性好，跟你一个小丫头以为的心性好是不一样的，他们的所谓心性，就是适合钻研他们那一门的道法心决，便是正派玄门，修炼的道法也未必全然堂皇，何况那些亦正亦邪的宗门？”

凭心而论，涕泪青年拜入的宗门，勉强算是正派名门，涕泪青年初入其中的时候心性纯挚，可惜造化弄人，他被大师兄和二师兄带入山门之后，因为拜谁为师的事情闹到师尊面前，师尊见才欣喜，为了平息大徒弟和二徒弟之间的纷争，干脆把涕泪青年收在自己门下，做了关门弟子。

对他的大弟子和二弟子来说，相中的徒弟变成了师弟，郁闷气闷，对涕泪青年来说，则是运气爆棚，平白的拔高了一辈，从徒孙变成了“小师叔”，地位得天独厚，也因此遭到其它师兄师姐和一大批徒孙的嫉恨，后来白胡师尊出门游历遇到了凶险，许多年杳无音讯，涕泪青年的日子便难熬起来。

邋遢老头唏嘘叹息:“我跟这位白胡老友，同时陷入一场骗局，被困在某处绝地无法脱身，差一点点就陨落了，得亏这位老友心智狠绝，施展了他师尊传授给他的某种魔道绝学，带着我一起逃离绝地，我脱困而去，他却因为施展魔道绝学的功法，灵识蒙昧，忘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当真以为自己是尘世中的平凡老者……”

一言概括:他忘了自己的来处和去路。

邋遢老头终于找到这位老友的时候，他已经成了混迹市井行骗为生的老道，手持招魂幡，满嘴诳言，为了几两碎银子招摇撞骗，拿手把戏是残缺记忆中的某种雷法，行骗做法的时候炸出来吓唬人，旁门左道的把戏，勉强能糊口。

因为这种雷法有残缺，施展的次数多了，耳聋眼瞎，行尸走肉一般，心性也越来越偏狭，若是邋遢老头不出现，他很快就会玩废那一具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老道身躯，然后短暂苏醒，迫不得已再次挑选一具凡人身躯，陷入下一场轮回之中不得解脱。

杜小草听得心惊，问邋遢老头:“那他自己的身体呢？”

“早已毁在那处绝地，只逃出了神魂，其实对我们那时候的修为来说，肉身就是一具臭皮囊，毁了便也毁了，只要神魂灵识完好，再造一具身躯，甚至再投胎一次都无妨，可惜我那老友时运不济，灵识蒙尘，忘了自己的来处和去路，只能在没一回寿命终结之时短暂清醒，留下一笔印记符咒向他的弟子、亲友们求救，我就是发现了这种符咒才锁定了他的位置。”

邋遢老头摇头叹息，洛风已经懂了:“竹上前辈不是第一个发现老友求救符咒的吧？他那关门弟子头一个发现的，欺师灭祖想吞噬师尊的神魂灵识？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洛风语气不屑，以为自己猜到了真相，然而他距离真想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洛小子，你这心眼比不上你父祖啊，若是他们在此地，就不会像你这般幼稚。”

邋遢老头语气戏谑，把一众小辈的好奇心都提了起来，洛风的猜测已经够惊悚，还要怎么深入？

邋遢老头的话给他们打开了一扇窗:那涕泪青年的确是头一个发现师尊神魂灵识的弟子，他没有出手相救，反而趁着师尊落难，丧心病狂地吞噬师尊的灵识，想要取而代之。

他得逞了，占据先机吞噬了师尊三分之一的神魂，想要继续的吞噬的时候，他的大师兄二师兄同时发现了这个秘密。

无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样的纠结，最终他们都选择无视师恩，效仿涕泪青年一般悄悄吞噬师尊的神魂灵识，在这个过程中，陆续又有更多的弟子加入进来，他们一起瓜分了白胡老者三分之一的神魂。

虽然他们吞噬的总量与涕泪青年持平，奈何他们人多，分散开来之后明显不够用，联手才能斗过涕泪青年，这样的东西能齐心协力联手嘛？涕泪青年稍微使了点诡计，就让他们内讧起来，他渔翁得利，脱身远遁。

可怜白胡老者收徒不慎，教导出这么一窝匪类，所剩的神魂灵识凝缩如芥子，彻底封禁在一具具夺舍来的身体里，不让败类徒弟们有机会找到自己。

如此一来，他借助外力觉醒的机会也断绝了，只能靠着一世一世微弱的修为弥补损伤，不知道要熬多少万年才能恢复如初。

邋遢老头念着绝地之中的救命之恩，上天入地的寻觅他的踪迹，终于发现了他的行踪，帮他恢复了记忆。

白胡老者苏醒，对他的那些歹毒弟子来说是个噩耗，生怕师尊一朝归来清算后账，聚拢在一起想要先下手为强，让师尊彻底陨落不出。

有邋遢老头护法，他们的邪念难以得逞，又商议着让涕泪青年做替罪羊，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头上，自己装无辜蒙混过关，杜小草之前看到的那些混乱场面，就是他们为了脱罪上演的好戏之一。

涕泪青年有胆子吞噬师尊的神魂灵识，从下口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再也不容于师门和师尊，察觉到师尊有苏醒的可能，立刻孤注一掷，大肆杀戮吞噬一众师兄师姐，他本来就吞占了师尊三分之一多的神魂灵识，再抢占一起就能占据将近一半，撕破脸皮对峙师尊的时候，谁输输赢还指不定呢。

可惜白胡师尊有竹上老友襄助，那劣徒败得毫无悬念。

黑岬一直默默的听，听到此处忽然问邋遢老头:“前辈那位白胡老友经此一劫，道行是大大受损了，还是因祸得福，反而得益了？”

邋遢老头正捋须得意，闻言一怔，“此话何意？”

“人心叵测，前辈觉得是老友的一众弟子狼心狗肺，也许还有一种可能，是那白胡老友想要设局考验门下弟子，若弟子真心实意便罢了，若是如现在这般黑了心肝，那就顺水推舟清理门户，把有了二心的弟子一网打尽，顺便还能砥砺一下自己的道行心境？”

阴暗至极的猜测，偏偏也是一种可能，邋遢老头捋须的手停住，陷入沉思。

杜小草悄悄看向洛风:“你觉得呢？”

“都有可能，但对那白胡师尊来说风险太大，他远游遇到风险是真的，受损也是不轻，然后才有了设局的事……就算真设局，也不算无耻，这样一群弟子养在身边，早晚都是祸害，这次一网打尽，以后日子就清净了。”

杜小草深以为然，即便白胡师尊有些心机，放了些诱饵，只要他那些弟子不来吞咬，就不会倒霉。

说到底是人家师徒之间的家务事，杜小草懒得理会，倒是邋遢老头，在这件事中凶险也是很大，首先是刚发现白胡老友的时候，若是也起了歹心，想要趁机吞噬掉老友的神魂灵识，后果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