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穿成病娇太子04

“不睡吗？”

黑影摇了摇头。

“去睡吧，已经很晚了，你大病初愈，需要休息。”

黑影没有动作。

“你蹲在这里，我也没法睡觉了。”

“我不、睡觉。”

丧尸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休息，他不会感觉到疲惫。

不对，他现在是人了。

于是姜愉辰立刻改变了想法，径直往榻上爬，却被晏华抬手拦住：“干什么？”

姜愉辰歪了歪头：“睡觉。”

晏华道：“回你自己的床上。”

姜愉辰道：“我要、跟你、睡觉。”

晏华道：“不可以。”

姜愉辰道：“可以。”

“不可以！”

“可以！”

两个人像是幼稚的孩童，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对话。最终是晏华败下阵来，他习惯了清心寡欲的生活，极少与人产生争执，这次自然也妥协了。

姜愉辰在外侧躺了下来。

矮榻并不宽敞，晏华平躺着，姜愉辰就只能侧着身，一动就要掉下去。

姜愉辰说是睡觉，却并不闭上眼睛，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直直地盯着晏华的侧脸，被这样一道毫不掩饰的视线盯着，恐怕没有人能睡得着。

晏华只能强迫自己忽略这道目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一夜无眠。

清晨的阳光透过浅浅的窗棂，落在被面上。

太子的寝殿内针落可闻，两道细微的呼吸声交相起伏，奏鸣了一曲名为安然恬静的乐章。

晏华仰面朝天，看似平静实则疲惫地说道：“你盯着我看了一夜。”

姜愉辰目光不偏不倚：“嗯。”

晏华两眼鳏鳏，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反观少年同样一夜未睡，却是精神百倍，眼底丝毫不见疲态。

“起来吧。”

晏华似是叹了口气。

姜愉辰依言起身，赤着双脚站在地毯上，棉色的软绒簇着他白皙消瘦的脚掌，脚趾圆润可爱，脚背上还浮现出浅青色的血管。宽松的白色寝衣包裹住他过分消瘦的身体，空空荡荡的，无端惹人怜惜。

晏华却知道，少年是如何的“表里不一”。

殿外的宫女们鱼贯而入，接替守夜的宫女，替太子更衣。

东宫的宫人都是服侍了小太子多年的，深谙他的作息。由于太子心智不足，圣上唯恐他出意外，等闲不允许他离开东宫，如今这些宫人与其说是伺候太子的，不如说是看管太子的。又因圣上看重太子，三五不时便会来探望，因此宫人们也从未敢怠慢。

太子不必进学，因此通常都是睡到自然醒，由宫女服侍更衣饮食，虚度一日后便是就寝。

但小太子昨夜的举动无疑给了宫人们一记重锤，让他们意识到，小太子傻归傻，竟然还是有凶残一面的！

于是他们伺候的态度愈发谨慎小心。

姜愉辰站在原地，由着他们往自己身上套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肩膀被压得垮下来，忍不住一抖肩，还未来得及系上腰带的外袍便落了地。

他面前的宫女见怪不怪，捡起外袍拍了拍，正要重新替他穿上，一抬头却发现跟前的小太子不见了踪影。

姜愉辰不耐烦穿那么多衣服。

过去在研究所，他从头到尾就只用套一件及膝的白色褂子，连裤子都不用穿，更不要说鞋子。

魔种让他产生了好奇心。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个美丽的新世界。

在窗外掠过一只喜鹊的时候，他便追了出去，他赤脚踩过地砖，踩过石子路，秋风吹过面颊，桂花落在肩头，一切的触感都是那么新奇。

晏华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不出声，不阻止。

——他还未能领悟师父的用意。

忽然，姜愉辰停了下来。

他一歪脑袋，动了动鼻子，而后抬起左脚，勾起脚尖，朝后看了一眼。柔嫩的脚心被碎石子扎破，鲜红的血珠正在缓慢溢出。

“怎么了？”

晏华上前，立刻注意到了他的伤口。

“坐下，我瞧瞧。”他扶着姜愉辰在路边的石头上坐稳，半蹲下身，抬起他的左脚放在了自己膝盖上，低头检查伤口。

一颗比指甲盖还小的碎石子正嵌在伤口中。

“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

晏华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便不再言语，轻柔地替姜愉辰取出了碎石子。

姜愉辰全程一动未动，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起来吧，我背你回去处理伤口。”

晏华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转身，姜愉辰就已经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脖子，晏华差点被撞到地上，堪堪稳住身形，姜愉辰却是不愿意松手了。最终晏华只能托着他的腿，让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像抱孩童似的抱了起来。

姜愉辰一路走走停停，还未能离开东宫范畴。

晏华抱着他原路返回时，还碰上了出来寻人的宫女太监。

晏华说太子被石子刺破了脚，让他们去寻些清水和金疮药来，他们却如临大敌，一部分人去端水，另一部分却去传唤了太医。晏华对他们的反应不置可否，将少年抱回寝宫后，正准备用沾了水的帕子替他清洗伤口，才抬起他的脚，却惊讶地发现他脚心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晏华不信邪，用帕子把残留的血迹擦去，露出了完好无损的皮肤。

这不可能！

“我的伤口、愈合、为什么、不可能？”

“你的伤口……”

晏华一顿，过了一夜，他差点忘记了面前的少年能读心。这明明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能力，可落在少年头上，他却并没有预想中的戒备。

少年举止怪异，甚至有些血腥，却是出乎意料的单纯。

“举止怪异、血腥、单纯……”

少年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晏华的想法。

晏华连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说道：“你一直是这样的吗？受了伤，立刻就能愈合。”

姜愉辰回忆了下，点点头。

晏华不知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奈何面前的是姜愉辰。

“我不知道、什么、是疼。以前、感觉不、到，现在，你可以、教我、吗？”

换做别人听见这话，只会当他是疯了。晏华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少年是真的在认真地想要学做一个人。

这一刻，晏华忽然想通了。

他想他明白了师父的用意，他们尚且不清楚鬼胎究竟是什么，随意斩杀唯恐适得其反，放任不管也并非良策，也许，他可以试着教导鬼胎。传闻中的太子痴傻无智，眼前的少年虽然同样是与年龄不符的稚气，却在飞速地成长着。

少年的体质异于常人，又有读心异术，若是能纠正其恶习，引其向善，不失为一件大功德。

他仅剩的寿命不多了，是该多做些善事。

“你快、死了吗？”

想通之后，晏华的心态愈发平静，面对少年冒昧的询问，他也坦诚相告。

“是啊，这里面有个东西。”晏华指了指自己的丹田，“十岁的时候被坏人放进去的，我师父说，我最多只能再活十二年。”

他头一次向别人诉说了自己的秘密，对方还只是个陌生的少年。

姜愉辰似懂非懂，手指碰了碰晏华指着的地方。

硬硬的，好结实。

姜愉辰又捏了捏自己的，软趴趴。

晏华看着他幼稚的举动，神色是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柔和。

由于姜愉辰出色的自愈能力，太医来了之后自然无伤可看，最后晏华只能解释说是自己看错，了结了这桩不大不小的事。

姜愉辰的早膳也吃了许多，他仿佛察觉不到饥饱。

但凡是食物他都觉得美味，都想嘴里塞，晏华阻止无果，所有食物都进了姜愉辰的肚子。姜愉辰却仍不觉得满足，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有味觉，一心想品尝更多的味道。

晏华只能跟他说，想要学做人，就要先学会三餐定时定量。

姜愉辰这才作罢。

没有食物，姜愉辰便继续探索新世界，这回他穿上了鞋子，身后跟着一串宫女太监，走马观花，很快将东宫转了个遍，而后便将视线放到了围墙外。

宫人们哪敢让他随便乱跑，纷纷阻挠。

姜愉辰哪里会管他们，轻飘飘地将两个太监推飞出去，其中一个还撞破了鼻子，其余宫人立刻跪地求饶。晏华见状，不赞同地看向姜愉辰，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教育太子，幸好这位小太子会读心。

姜愉辰听到了晏华传递给他的想法。

若他当真是王公贵族，恐怕只会觉得晏华的要求可笑，但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想学如何做人的“前丧尸皇”，所以他虚心求教。

于是当姜愉辰走到那两个太监面前，将人扶起，还说了声“对不起”的时候，所有宫人都吓坏了，也惊呆了。晏华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道完歉后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头也不回。

不由扶额。

他想说不能随意伤人，若是不小心和人发生碰撞，出于礼貌也要致歉，少年显然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看来在教他做人一事上，任重而道远啊。

晏华叹了口气，默默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