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天一夜的火车,林眠和傅铮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京华科技大学报到。

两个人同校又同系，还是一个地方来的,也就理所应当地被安排在了同一间宿舍。

四人宿舍，另外两个舍友都是京华本地人,行李不多,可能打算时不时回家去住。

宿舍里还没有无线网络覆盖，所以他们刚到，就有人来推销有线网络套餐。

有电脑没网络肯定不行,所以家长们直接掏钱给他们宿舍办了一年的。

傅铮看着工作人员忙上忙下，一会儿接网络，一会儿给他们讲解怎么连接网线,忽然嗅到了商机。

带电脑的学生越来越多，相应的,他们对网络和电脑维修的需求会越来越大，但是帮他们安装网络的这家店,开在学校北门外面,离宿舍很远。

所以……

傅铮从图书馆借了几l本书，把自己的电脑拆开又装上，反复研究。

大一下学期，刚开学，傅铮就印了一百张名片，放在十五栋宿舍楼楼下,在学校里开启了电脑咨询与维修店铺，咨询费一次五元，上门维修一次十元，更换零件原价自费。

名片一经发出,傅铮的电话就被打爆了，还有——

林眠午睡起来，握着自己的手机，质问傅铮：“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我要被打了！”

傅铮一脸无辜：“眠眠，印刷店的老板说，名片上多放两个电话，顾客比较容易找到，我没有两个电话，旁边的客人就说，把老板娘的电话放上去。”

老板娘，指老板的老婆，也指老板的男朋友——林眠。

林眠照着他的胸膛，使劲给了他两拳，在傅铮承诺，承包他这个学期的零食费之后，才点头同意，和他一起。

从今天起，两个人除了上课，就是提着工具箱，上门去修电脑。

不到一个月时间，林眠就实现了零食自由，林眠生日那天，两个人还去大火的西餐厅吃了一顿好的。

两个人端着装着可乐的红酒杯，微笑示意，相互碰杯。

优雅，高贵。

他们的生意越来越火，甚至扩大到了隔壁京大，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终于有一天，林眠受不了了，提出抗议：“每天在宿舍里跑来跑去，我腿都跑细了，每天吃的那点零食根本补不回来，我不干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想新的出路。

傅铮想起自己初中时，在学校里搞代理的事情：“眠眠，我们可以搞电脑维修培训班，学费三百。每栋宿舍楼里找一个代理店长，代理店长免费听课，免费拿零件，不过赚了钱要和我们二八分。”

林眠捧着脸，认真思索：“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本来就是计算机系的？虽然我们系不教修电脑，但是简单的电脑问题，有兴趣的同学多学几l次就会了。我们现在好像很忙，也赚了很多钱，但是这个风潮很快就会过去的。”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林眠正色道，“我们应该急流勇退，换个方向。”

果然，又过了一个月，学校里有人模仿他们，干起了一模一样的生意。

各色电脑维修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林眠和傅铮作为第一家维修店，虽然还保持着不错的生意，但两个人也商量好了，把手头剩下的零件消耗完，就不再去批发市场买新的。

紧跟着，学校出面招商，北门那家电脑店入驻校园，开起了专门的电脑维修店。

经过半个月激烈的角逐，校园电脑维修的市场彻底稳定下来，毫无悬念的，实体店铺胜出。

林眠和傅铮手上的零件正好用完，他们的小店也宣布停业。

这天晚上，另外两个舍友回家去了，宿舍里只有林眠和傅铮两个人。

台灯前，林眠戴着眼镜，坐在桌前，傅铮抱着手，站在旁边，两个人一起算算，这半个学期他们到底赚了多少。

“除去零件成本和零食成本，这两个月来，我们一共赚了五千七百二十三块。”

“和我的预期差不多。”傅铮还算满意。

要不是因为有人抢生意，他还打算做久一点的。

可是现在，继续做是不可能的了。

两个人又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呢？

第二天，林眠和傅铮来到学校的电脑维修店。

老板早就听说过林眠和傅铮两个人，听见店员说他们来了，赶紧出来见见。

“两位同学，久仰大名，很有商业头脑噢。”

老板本来以为他们是来找事的，但好像不是。

林眠扬起一个笑脸：“老板，要不要合作？”

电脑店虽然入驻学校，但还是固定在某个地方，比之前离宿舍更近一些而已，还是没有上门维修服务，就算他们想办，他们的店员也不可能随便出入宿舍。

但是，林眠和傅铮可以提供□□啊。

打不过就加入！

老板都惊呆了。

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林眠和傅铮宣布加入电脑维修店，继续提供上门维修服务，熟悉的同学依旧可以给他们打电话，而电脑店为他们提供零件供应，和他们三七分成。

背靠店铺，林眠和傅铮就不用再大清早跑去批发市场买电脑零件，还可以以最低价格拿到货源。

比之前更轻松，赚的钱也没变少。

在电脑店干了一阵子，课程也跟上了，两个人就在老板的介绍下，开始接一些编程活儿，开始卖程序。

他们给其他老板搭程序，应林眠的要求，免费给学校食堂里的各个店铺做了点单和外送程序。

他们还给电脑店搭了个程序，让学生们不用再打电话，而是直接登录网站预约服务。

后来他们不在电脑店干了，这个程序被老板以五千的高价收购。

而他们提出的“电脑店固定店面+学生上门”的服务模式，被老板继续沿用，

老板招其他学生做员工，给宿舍提供上门维修服务。

从大二开始，两个人就不再向家里要生活费。

到了大三这年，寒假放假，林眠和傅铮不再去火车站，而是打车来到京华机场。

他们今年要坐飞机回家！

出租车开走，傅铮拖着行李箱，林眠戴着酷酷的小黄鸭墨镜，拿着手机：“你们在哪儿呢？”

“就在T1啊……”周自远的声音忽然变大，“我看见你了！你戴着个大墨镜看个屁？站着别动，我和我同桌过去。”

“噢。”

“这里！林眠，别转了！你能不能把你脸上的墨镜扯下来？现在是冬天。”

傅铮按住林眠乱转的脑袋，让他看向前方：“眠眠，这边。”

林眠拽下小黄鸭墨镜，朝他们挥了挥手：“哈喽！”

沈行舟在京大读物理系，现在正在准备保送。

周自远在隔壁的财经大学读金融，他家里打算再送他出国读两年，然后让他继承家业。

学校离得很近，他们每个月都出来吃顿饭，交流一下近况。

今年周自远爸妈在国外，周自远和沈行舟便想着和他们一起回去过年，顺便见见黄毛他们。

好久没见了。

林眠上前，和沈行舟黏在一起：“学霸你放心，我打电话问过我妈了，你爸好几l年没消息了，估计不会回来了。”

沈行舟笑了笑：“他回来我也不怕。”

林眠摘下自己的小黄鸭墨镜：“学霸你看，我在网上买的，可爱吧？”

“可爱。”

“我还给你和周自远也买了。”

“大可不必。”

这还是林眠和傅铮第一次坐飞机，林眠坐在靠窗的位置，好奇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哇，傅铮！”林眠晃晃傅铮的手臂，“过完年我们还坐飞机回来。”

傅铮点头：“嗯。”

傅铮看着林眠甜甜的笑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买一架私人飞机，让眠眠坐着到处去玩。

飞机直飞省城，然后他们坐大巴回家。

黄毛一群人早就收到消息，在汽车站等着了。

在林眠和傅铮的督促下，他们这群人的高考成绩都还不错，都考上了大学。

据说在城中，老师们还拿他们给其他学生做典型——

“以前我们城中也有校霸，就老城区司机家属楼里那个，骑着一辆轰隆隆的摩托车，载着个漂漂亮亮的男朋友……男性朋友，后边呼啦啦跟着一堆小弟，他威风吧？”

“结果怎么样？高二的时候洗心革面，带着小弟认真学习考大学。这才叫有担当的大哥，你自己扪心自问，你在外面社会上认的那些大哥，他能给你什么好处？他能带你考大学吗？”

看见他们来了，黄毛一群人连忙打招呼：“傅哥！小眠！学霸！红毛！这儿呢！”

林眠摘下墨镜，朝他们张开双臂

：“朋友们，好久不见！”

周自远一脸不爽：“我已经不是红头发了。”

“走走走，炸串店早就占好位置了，就等你们了。”

“还有行李，我们得回家放行李……”

“不放了，带过去，吃完再回去。”

朋友们很久没见，但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沈行舟讲物理实验的时候，他们听得认真。

林眠讲电脑游戏的时候，他们也听得认真。

谈天说地，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从白天聊到晚上。

今年过年，林眠给爸妈包了两个一千块大红包，爸妈感动得热泪盈眶，拉着林眠，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说悄悄话。

“小眠，你跟小铮在学校干什么呢？怎么赚这么多钱？”

“在学校帮别人修修电脑，帮别人写一点程序。”林眠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都是之前攒下来的，也没有很多啦。”

“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嗯，知道了。”

林父道：“那你大学毕业了，回来开个电脑维修店，爸爸出钱，也算是靠手艺吃饭了，以后都不用愁了。”

“说什么呢？”林母一脸严肃，“我们小眠好不容易去外面上大学了，肯定是要继续在外面闯荡，现在谁还回来上班啊？”

“也是。”林父点头。

两个人期待地看着林眠：“小眠，你是想继续读研究生，还是想在京华工作？”

“我……”林眠挠挠头，“我还没有想好，有点想读书，但是又感觉要抓住赚钱的机会。”

“没关系，你慢慢考虑，爸爸妈妈全力支持你。”

“嗯。”

说了一会儿学习上的事情，林母又神秘兮兮地问：“小眠，在学校有没有处对象啊？”

“啊？”林眠被吓了一跳，“对象？”

“对啊，前几l天我在街上遇到小舅妈，她问我，你有没有对象了，想给你介绍一个。”

“不要！不要！”林眠连忙摆手，“我已经……”

他已经有对象了！

林眠感觉不对，紧急刹车，闭上了嘴。

林父林母惊喜地对视一眼：“你有对象啊？”

“没有没有！”林眠使劲摇头，“我没有！”

爸妈显然有些失望：“没有啊？”

“没有……”

其实是有一个啦，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就住在对门，而且正在给他发消息——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林眠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眠眠，你在干嘛？】

【眠眠，你吃完饭了吗？】

【眠眠，出去散步】

【眠眠，干嘛不理我？】

【眠眠，把我删掉了吗？】

【眠眠眠眠眠眠……】

但是他们现在还不能暴露。

林眠把手机

放进口袋里，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想多赚点钱。”

“也是，不着急谈恋爱，先好好学习，努力工作。”

“嗯。”林眠坚定地点了点头，但是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

“那……”爸妈八卦地问，“小铮有没有对象？”

“他……”林眠努力捂住口袋，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他也没有，他也想努力赚钱。”

“好吧。”家长们似乎有些无奈，“你和小铮都对这种事情不太热心，没关系，先忙事业吧。”

“嗯。”

林眠再和爸妈聊了一会儿，就找借口溜回房间去了。

他拿出手机，傅铮已经给他发了“99+”消息了，最后一条是——

【眠眠，当你玩得正开心的时候，不要忘记，你还在手机里养了一只流浪小狗】

林眠赶紧回复：【我在和我爸妈说话，你干嘛一直发？】

傅铮委屈巴巴：【我已经五个小时没见到眠眠了】

五个小时，约等于一个下午。

【眠眠，出来散步】

【我给你买奶茶】

林眠试图拒绝：【不行，今晚不行，我跟爸妈说我困了才回房间的】

傅铮换了要求：【我也困了，眠眠来我房间睡】

林眠又一次拒绝：【不行，我前几l天过去找你，我爸妈还说我】

【我怀疑他们已经起疑心了，不可以再一起睡了】

其实林父林母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像小时候一样，调侃了一句。

是林眠自己心虚，怕被发现。

傅铮：【那我来眠眠房间】

林眠：【……】

【等他们都睡着了，我偷偷过去找你】

林眠换了个姿势，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和傅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傅铮问：【眠眠，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公开？】

【等我再多赚一点钱，我先去找我爸，把事情告诉他，然后去找你爸妈，请他们同意】

【你觉得我要不要现在练习一下？我先把我要讲什么写一下，恳求的姿势也要练习一下，我该不该流泪？不流泪显得不真诚，流泪显得我很不坚强】

林眠打了个哈欠：【我建议你练习一下挟持我的姿势，他们要是不同意，你就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和眠眠在一起，我就撕票了！”】

【然后我在旁边大哭，我爸妈肯定会同意的】

傅铮的语气是透过屏幕都感觉得到的严肃。

【不可以，眠眠，爸妈会伤心的】

两个人聊了快一个小时，林眠悄悄把房门拉开一条缝，客厅里还亮着灯，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给傅铮发了消息：【我今天可能没办法过去了，爸妈在客厅守着】

【要不你先睡吧？我也睡了，不许过来找我，你会吓到爸妈的】

【好】

傅铮放下手机，枕在林眠枕过的枕头上，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他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写代码，给未来的自己和眠眠多赚点钱。

可能是谈恋爱谈久了，林眠不再像从前那样坦坦荡荡，无法无天。

他也开始担心，担心爸妈发现，担心自己和傅铮的未来。

所以这个寒假，要是爸妈和傅叔叔在家，他都不怎么敢去找傅铮。

这天晚上，天刚擦黑。

林眠在家里吃完晚饭，把自己的碗筷洗了，试着提出：“爸妈，我和傅铮出去散步。”

他今天一天都在陪爸妈逛商场、买年货，已经整整一天没和傅铮见面了，再不去见他，傅铮真的会毁灭世界的。

他认真观察爸妈的反应，他们都很正常：“嗯，去吧，你和小铮不是每天都要黏在一起？”

“好，那我走啦。”

林眠忙不迭冲出家门，去见傅铮。

傅铮收到他的消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目光幽怨：“眠眠。”

“走吧！”林眠挽住他的手，忽然反应过来，这还是在家门口，爸妈随时可能推门出来看到。

于是他又弱弱地缩回了手。

傅铮低声道：“眠眠，我好像一个……”

“流浪小狗，地下情人。”林眠已经猜到他的台词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走。”

冬夜天黑得快，没一会儿就漆黑了。

所有人都缩在家里取暖，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夜风迎面吹来，林眠和傅铮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林眠双手捧着新口味的热奶茶，傅铮手里还拿着两串山楂糖葫芦。

林眠吸溜一口奶茶，然后扭过头，咬一颗糖葫芦，嚼嚼嚼。

忽然，林眠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傅铮，我吃的就是这串，你怎么也吃这串？”

傅铮低头看了一眼，果然，他手里两串糖葫芦，一串动都没动，一串快被他们吃完了。

傅铮弯腰低头，凑上前，碰了一下林眠的唇角。

林眠踮起脚，回应他的亲吻。

甜甜的，凉丝丝的。

路灯在前面亮起，他们在黑暗中接吻。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林眠手里的热奶茶喝完了，他把杯子丢进垃圾桶，哈了哈双手。

“回去吧？”

“不要回去。”傅铮低声道，“回去就不能和眠眠见面了。”

林眠故意问：“这么舍不得我啊？”

“嗯。”傅铮闷闷地点了点头，“眠眠，你晚上一个人睡不冷吗？”

“冷啊。”

“那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你暖和吗？”

“我可暖和了。”

“那我要先检查一下！”

林眠忽然朝傅铮伸出手，一把解开他的风衣，钻进他怀里。

还没走五步，两个人就又抱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