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没有和金金他们一起吃晚饭。

走的时候，把自己买的米，分了一部分给她，让她熬一些热粥。她看见他们的小窝棚里有一个锅。

金金和阿平看着十月走出巷子，才回到他们已经住了几天的小窝棚里。把十月给的一碗米放在之前装粮食的布口袋，然后端着小铁锅，走到巷子两侧的一个木门前，轻轻敲了敲。

“阿婆，能不能给我点水。”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金金端着铁锅进去了，不一会儿端着一锅水回来了。

他们的小窝棚里有之前捡的柴火，熬一锅粥还是可以的。金金拿出六个铜板给二哥，让他去买几个馒头。

看着二哥走出巷子，金金忍不住想，二哥明明和大哥一样大，以前什么都不懂，做什么事都要大哥安排。

可是今天二哥变得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去找大哥时，他冲在前面，刚才那两个坏人来的时候，他把大哥护在后面。

他说了很多话，他竟然也敢打人了。

以后二哥会变回原来那个聪明的二哥，就像母亲和大哥说的那样。

阿平这会儿也坐在小锅边上，悄悄从木碗里捏了几粒小米，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他觉得十月姐姐给的米，特别甜，一会儿熬出的粥一定特别好喝。

粥快要熬好的时候，唐开泰醒了过来，看着金金和阿平围着铁锅，锅里的热气弥漫在她俩的小脑袋周围，让他一瞬间以为这俩小家伙升天做了小仙童。

阿平先发现唐开泰醒了，立刻爬了过来。

“大哥，你醒了。”阿平又哭了，声音不大。

唐开泰伸手拍了拍他的小手。

“又哭了。”他有些无奈，小阿平才五岁。

以前在家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喜欢哭的性子，现在动不动就哭，但是好在忘性大，一会儿就好了。

“不哭，不哭，阿平不哭了。”阿平胡乱的擦了擦脸，嘿嘿笑了。

“大哥，我们今天有粥，还有馒头，二哥去买馒头了。上次给我们馒头的姐姐今天来了，给了我们一碗小米。”阿平看见唐开泰醒了，小嘴叭叭不停。

一路走过来，没了母亲，没了娘，他们只剩下大哥。

唐开泰知道有个人给他们两个馒头，阿平一直念着，说下次见了要好好谢谢那个姐姐。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

正要问那个姐姐去哪了，就见金金指了指锅。

“大哥，你先喝点热粥，一会儿吃完了，我给你熬药。”金金站在唐开泰腿边，眼睛也是红红的。

“金金越来越厉害了，我闻着粥的香味就醒了。”

这一路过来，金金是变化最大的，她从前养在闺中无忧无虑，现在一张小脸上总是愁苦的。尤其娘失踪这几天，她总是说自己是女孩，饭要她来做，哥哥就找吃的就行。

还有开元，小时候那么聪明，在某一年忽然就变得笨拙迟钝。

明明和他同岁，却只有七八岁的智力。

这一路逃难过来，他除了母亲惨死时他大哭一场之后，就很少说话，也很少有情绪。

更多的时候是发呆。

有时候让他帮忙做点事，总是得问好几次，教好几遍，还是做不好。

但是也在渐渐的长大了，他会在有人欺负他们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冲在前面。

现在竟然愿意去买东西了，要知道，开元一直不愿意和他们几个之外的人说话。

唐开泰想起母亲临终前的交代，想起自己的娘失踪前几天莫名的沉默，想起被背叛，被抢劫，想起陈老爷的话，想起那晚那个救他的人。

既然老天留他一命，他便好好护着弟妹们长大。

不一会儿开元从巷子里走过来。

手里拎着几个馒头，还有两包药。是牛掌柜给的。

兄弟四个围着一个铁锅，吃了一顿热腾腾的晚饭。

阿平吃的香喷喷的，但是只吃了一个馒头一小碗粥，就不肯吃了。说自己不饿，留着明天吃。大家很有默契的，都只吃了一碗粥一个馒头就放下碗筷。

唐开泰看着还剩下大半锅的粥和六七个馒头，主动拿起了一个，继续吃。

“都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阿平还得和二哥出门去捡柴火，金金也要给咱们做饭。我还得养身体。都多吃点。”

开元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慢慢嚼了嚼。

然后说，“我有一百二十个铜板了。”

大家都看着他，开元说，“我把我的衣服给当铺了。他们给了我一百二十个铜板。”

唐开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这一路丢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唯独唐开元还有几件好衣服，是他们特意留的。

开元是家中嫡子，是母亲唯一的孩子。他们想对他好一点。

只是没想到，最后也没留住。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到去当铺的。

他特意留下开元的衣服不仅仅是因为质地做工更好，还因为有一些是母亲亲手做的。

“开元，是哥对不起你。”

唐开元摇摇头，他没觉得谁对不起他。

他也是一个哥哥，不能在大哥倒下的时候，只能让弟弟妹妹自己想办法找吃的。

“我是二哥。”开元说道。

阿平一下子抱住开元的手臂，小脑袋在开元的胳膊上蹭了蹭，“二哥，二哥。”

“不准哭。”唐开泰和金金同时说。然后大家都笑了。

金金在吃饭的时候把十月要来这里借住的事说了。

唐开泰没注意今天人群中还有一个背着背篓的姑娘，完全没有印象。

阿平认真的把自己看到的都说了。

“十月姐姐这么高，比二哥矮一点点。穿着一件挺好的衣服，咦，衣服是什么样的了？好像蓝色的，二哥，她的衣服和你的有点像。她的大背篓里好多东西，她给我们的米就是大背篓里的。她还有一个孩子，这么小，小被子里包着，还会喝米汤呢。”阿平一边说一边比划，欢快的不行。

金金在边上补充，“十月姐姐说她今晚住客栈，明天就没地方住了，明天上午会过来找我们。”

开元忽然说了一句，“她穿的衣服是我的。”

大家都看着开元。“我送当铺的，那件旧了很多，还沾上了血。”开元继续说，“她比我们有钱。”

“嗯，她还问牛大夫要买药呢。”阿平补充，满眼都是对十月姐姐到来的期待。

“阿平希望她来和我们一起？”

阿平狠狠点头。

唐开泰又看了一眼金金，金金也点点头。

开元摇摇头，“不知道，听大哥的。”

唐开泰想了想，自己身无分文，根本无利可图，这个姑娘来这里借住倒也没问题，大家挤一挤罢了，只是她一个姑娘家还带个孩子，明明有钱为什么要来这边住呢？

罢了，明天见机行事吧！

“大哥，我听说知县大人要把城里的乞丐们都赶走呢？我们算是乞丐吗？”阿平忽然想到今天听说的事，小脸有些茫然的问。

“谁说的？”唐开泰问。

“我今天在小后街那边捡菜叶，不小心撞到一个大叔，他很生气，说知县说了，等过几天青山县的乞丐都要赶走。”

唐开泰脸一沉，有些担心。

却还是安慰阿平，“阿平别担心，大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