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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28 钓鱼执法

  • 作者:红叶似火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4-03-07 10:32:40
  • 章节字数:19510字

谈完买卖后, 陈云州邀请夏喜民在衙门中用膳。

从书房出来,夏喜民留意到路边坛中郁郁葱葱的红薯藤,不禁地多看了一眼:“这是什么花儿?长得好茂盛, 应该要开花了吧?”

红薯要不要开花,郑深也答不上来。

陈云州笑着说:“夏员外, 这不是花, 准确地说这是一种粮食作物,名叫红薯。红薯要到夏天才会开花, 颜色和形状跟牵牛花有些相似。”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夏喜民大为吃惊:“这就是红薯?莫非杨大人府中种植的红薯是从陈大人这儿得来的?”

看来他跟杨柏川也很熟。

陈云州大方承认:“没错。眼下我手里也没了红薯,不过这坛中的红薯已经可以剪藤插种了, 若是夏员外不嫌弃,一会儿走的时候剪几根回去插种。”

杨柏川把红薯当宝贝, 一根藤都舍不得分给别人,能在陈云州这里弄到红薯藤简直是意外之喜。

夏喜民拱手:“那就多谢陈大人了。”

一行人来到饭厅, 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还有两壶酒。

推杯换盏后,夏喜民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他举起酒杯说:“陈大人年少有为,不畏强权, 为一方百姓做主,夏某实在是佩服, 这一杯敬大人。”

陈云州举杯与他相碰:“夏员外过奖了,我也不过是在其位, 谋其职罢了。”

夏喜民哈哈哈大笑:“好个在其位, 谋其职,能做到这点已是不易。我夏某人平生所钦佩的人不多,陈大人乃是其一。只是大人得罪了那齐项明, 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大人既手握重器,不如呈给朝廷,圣上必会龙心大悦,届时大人也将官运亨通,回京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又何惧那齐项明!”

皇帝未必会多喜欢玻璃镜子,但他还有一堆大小老婆。女人有几个会不喜欢这清晰的玻璃镜子的?

到时候枕头风一吹,陈云州的功劳就蹭蹭蹭地来了。

陈云州笑了笑:“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上不得台面。”

陈云州知道夏喜民是好意,奈何他脑子里没有原主的任何记忆,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就罢了,甚至连原主的喜好都不知道,这一回去若是遇到原主的熟人,肯定要露馅。

毕竟人哪怕是失忆了,平日里爱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性的小动作等等,这些都是不会改变的。

还是再等几年吧,等原主被人遗忘,等原主那些老友旧识去了外地,他再去京城比较好。

到时候即便有人发现他的变化也可以用时间过去太久,人也是会变化的糊弄过去。

夏喜民不知陈云州的顾虑,不赞同地说:“不,陈大人,你低估了这两样东西的价值,相信我,这两样东西的功劳一定能让大人升官加爵。”

陈云州笑了笑摇头。

郑深见陈云州这态度,还以为他是在为京城的事伤怀,赶紧举起酒杯:“相逢既是缘,我敬夏员外一杯。”

夏喜民也是个聪明人,见陈云州态度有异,便知这里面可能还有内情,刚才那番话已是交浅言深了,实不宜再多说,也举起杯子:“当是在下敬郑大人才是,多谢郑大人的红薯藤。”

喝了酒,他顺理成章地将话题拐到红薯的种植技巧上。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送走夏喜民后,时间还早,陈云州和郑深回了书房商议事情。

郑深问:“陈大人,夏员外送来的这五千石粮食怎么安排?”

这些粮食其实严格算来是陈云州的私产,因为是用玻璃镜子换的。而玻璃镜子的制造方法只有陈云州知道,执行的刘春父子也是他的奴仆。

而且这么多粮食,即便是低息借贷给百姓也借不完,会剩余不少。

陈云州食指轻轻撑着太阳穴,叫柯九拿来庐阳县的舆图摊在桌上:“郑大人,庐阳地广人稀,南边很多林子,并未开发出来。但县里不少百姓却没有土地,只能高价租种地主的土地。”

近些年,朝廷不断加税。百姓种的地,先要交四成的田赋,剩下的还有交三到四成给地主,最后只余两三成是自己的,而且种子、农具很多都还是自己出。

这也难怪很多老百姓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最后还是填不饱肚子。遇到灾荒年,收成差,搞不好还要欠地主钱,属实是贴钱种地了。

朝廷的赋税陈云州没法改变,那就只能往地主的租子上想办法了。

可他也不能强制要求地主不收租子或是减免租子。

陈云州指着南边的树林说:“郑大人,我想将这些粮食用于鼓励百姓开荒。凡是愿意去开荒的百姓,县衙免费提供每一亩地二十斤的种子,并为他们提供农具,免五年内的田赋。”

朝廷一直是鼓励开荒的,也有优惠的措施,大部分都是免除一定年限的田赋,多在三年左右。

郑深诧异之余又觉这法子不错:“这倒是可以。不过要防止有些百姓虚报数字,领取种子农具。”

陈云州赞同:“不止要防止他们虚报开荒的土地,领取种子,也要防止地开垦出来后被他人冒领占据。我提议,若有百姓想开荒,可先到衙门登记要开荒的区域,这样荒地开垦出来后地契只能是开荒人的名字。为防他们随意登记大片地区却不开荒,官府会要求登记的区域今年必须开垦出一半。郑大人意下如何?”

“陈大人想得很周到。那明日我就让人在城门口张贴告示,鼓励百姓开荒。”郑深也同意。

两人当即拟了相应的条款,次日便张贴在了城门口,因为大多数百姓不识字,官府还派了衙役逐一给大家解说,还有相应的流程。

百姓们知道官府提供农具和种子鼓励开荒,而且免除五年的田赋,开荒的土地都属于自己的,官府还给发地契后,一个个都喜笑颜开,比过年还高兴,纷纷跑回去通知家里人、亲戚朋友的。

这个消息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在全县传开了。

百姓们为这个津津乐道,直呼陈云州为青天大老爷。

陈云州的拥护值又蹭蹭蹭地长了一波。

而这时候,陈云州正带着郑深在百草坡考察他们未来的玻璃厂。

陈云州指着百草坡靠北边缘这片平整的土地说:“郑大人,我想在这建个玻璃作坊,专门生产玻璃。旁边建一排宿舍,供玻璃工坊的人居住,另一边再建一排房子,供付艳她们居住。”

在旁边带路的付艳听说官府要给她们建房子,两只水润的眼睛亮得惊人,崇拜地看着陈云州。

陈大人真好,说是她们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玻璃工坊带来的巨大效益已经显现出来了,郑深自是不会反对。他颔首:“大人规划得不错,只是仅凭百草坡现在的人手也太少了一点了。要不将县衙的衙役们拉来干活?”

陈云州摇头:“不能这样公私不分。衙役们有各自的职责,况且工坊以后步上正规之后,是需天天报到的,衙役们也不合适。”

旁边的付艳赶紧说:“大人,我们姐妹都可以。我们姐妹看过刘大叔他们做玻璃,我们也会了。”

陈云州看了一眼她瘦弱的身板,轻轻摇头:“单你们还不够,需要一些力气大的男人来做这个。而且地里的事还需要你们,还是得从外面招人。”

付艳保证:“大人,我们力气很大的,做事也很勤快,你就相信我们这一次吧。”

“付艳姑娘,非是陈大人不相信你们,而是这玻璃工坊的规模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大,单你们这些人是真不够。”郑深笑着说道,“陈大人,依下官看,还是买一批青壮年男丁吧。咱们这里既要建房子,又要制造玻璃,若是请外面的人很容易泄露玻璃的制造方法。”

这倒是。

陈云州也没想过一直保守玻璃的制造方法,只是现在庐阳太穷了,还指望玻璃挣第一桶金,这时候肯定得严守玻璃制造的方法,多给他们几年的时间发展。

只是陈云州到底是现代人,对买人多少有些不适应。

见他不说话,郑深狐疑:“陈大人可是觉得不妥?”

陈云州深吸一口气:“没有,就按郑大人说的办吧。”

百草坡以后的秘密只会越来越多,不是自己人还真不放心。只有签了卖身契,才能保证这些人不会轻易泄露百草坡内的秘密。,就当是与这些人签了长约,等玻璃制造的方法不用保密后再将卖身契还给他们就是。

郑深见陈云州松了口,一边观察一边说:“这里面还得买几名懂木工的匠人制做镜子的框架盒子,还有懂建房子的工匠也得招一两名才行。”

陈云州点头:“郑大人考虑得甚是周到。此事便交由大人负责了,有手艺最好,没有也无妨,最要紧的是人品端正,无不良嗜好,没有恶行,也没有案底。至于待遇,每个月给他们五百文的工钱,每日提供早晚两顿饭食,每月休息四天,可回家探望亲人……这些都写进卖身的契书中!”

郑深和付艳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陈云州察觉到他们俩怪异的视线,挑了挑眉:“怎么啦?”

郑深轻笑着说:“大人心善,如此条件,只怕全县的百姓都要挤破头了。”

这城里许多铺子的伙计一个月也只不过三四百文,若是学徒,钱更少,有些甚至没钱,只提供饭食。而且也没固定的假期,只有过年或是家里出了什么意外,才能请几天假回去。

至于卖身为奴的,管饭管住就完了,鲜少有主家会每月发钱,也就逢年过节或是有什么喜事给发点赏钱就完了。

这种每个月都有固定工钱的那是庆川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奴仆才有的待遇。

陈云州恍然:“只要他们认真干活,干好了,发几百文钱也无妨。”

郑深已见识过玻璃镜子昂贵的价格,知道陈云州没有夸大,便没再多言。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工坊,刘春父子正在熬制玻璃水,窑房里格外闷热。

只简单看了几眼,陈云州便带着郑深出来,随手将一块玻璃镜子递给郑深:“郑大人还没仔细看过玻璃镜子吧。”

郑深确实有些好奇,接过镜子仔细端详,越看越是震惊,“这照得也太清楚了吧,连我这根胡子比周围的长都能照出来。”

他把玩着手里的镜子,眼神中是满满的惊叹。

少许,他抬头看着陈云州说:“陈大人,能够将这个镜子卖给下官?”

陈云州有点意外,郑深平日里并不在乎外物和容貌,身上翻来覆去就这几件衣服,没想到竟还对镜子感兴趣。

他笑着说:“什么卖不卖的,这个玻璃镜子本来就是准备送给你的。”

这次总共做了三个镜子,给夏喜民一个拿去做样品了,留了一个做纪念,以后若是庐阳有了玻璃陈列馆或是纪念馆之类的,第一次造出的玻璃镜子非常有意义。所以这块镜子连同做废的那块玻璃疙瘩球,陈云州都打算收藏起来。

最后剩下的这块,自然是要送给郑深,感谢他的支持和帮助。

若没他的支持,陈云州不会这么快就在庐阳站稳脚。在职场见多了物种的多样性,如今碰到郑深这样的同僚老前辈,陈云州是打从心底里感激。

郑深也不是那种忸怩的人,闻言拱手道了谢,然后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镜子包好,塞进口袋里,又觉不妥,取出来放到了胸口。

陈云州看他这副珍而重之的样子,笑道:“郑大人,现在咱们的技术还不够成熟,以后会有更透亮的镜子,坏了给你换个更好的就是。”

实在不必如此小心。

郑深笑了笑没解释,收好镜子。

随后两人又去逛了一圈红薯地,地里的红薯苗已经长到手掌那么高了,水灵灵的,非常喜人。

郑深艳羡地说:“你们这地里只怕都要比我先插种了。”

陈云州看了他一眼,这能怪谁?

郑深又想起自己奢侈地炒了一盘红薯藤,顿时不想说话了。

***

郑深说得没错,陈云州开出的条件实在太好了,告示一贴出去,立即在县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要搁了别人,这样的条件,他们是肯定不信的。

但陈云州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

从五平寺的案子,再到低息借粮,还到最近官府借农具送种子鼓励百姓开荒,这一桩桩事都让百姓对陈云州的话深信不疑,推崇至极。

有些感恩的直接表示:“陈大人要买家奴,别说给钱,以后还发月钱,每个月还让他们回来,就是一文钱都没有,我也愿意让我家那小子去试试。”

“我没小子,只有闺女,我也可以让我闺女去试试。”

这话让不少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陈大人年仅十八,长相俊俏,听说还是状元郎出身,有本事长得又好看,还未曾娶妻,只带了个老仆了来了庐阳,这么久了,他身边也没个人伺候,若是自家闺女侄女能在他跟前近水楼台,岂不是美事一桩?

存在这样心思的人不少。

门第不错的琢磨着陈大人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门第低的,觉得自己姑娘给陈大人做小也是自家占便宜,于是一个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搞得大街上的胭脂铺子里的东西都卖光了。

于是三日后,官府正式买人的日子,衙门外排了两支长长的队伍,一支是精壮的汉子,另一队则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

而且里面不知有普通人家的姑娘,还有些大户人家的闺女,婢女在一旁给她们擦汗喂水。

这哪是来卖身为奴的啊,这简直是来当少奶奶的。

郑深扶额,怪他,事先没限定性别。可告示里也说了,有门手艺的优先,其次是力气大,身体壮实,干活踏实,没有恶习和恶行的年轻人。

这一看就是招壮实汉子干活的。

现在搞成这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给县太爷选小老婆呢。

郑深皱着眉对大刘说:“吩咐下去,咱们只要十五到二十五岁之间的青壮年男性,不符合条件的通通赶走。”

闻言,另一队的姑娘和其嫁人不干了:“郑大人,咱们也能干活的!”

“是啊,郑大人,我家水缸里的水都是我挑的,我力气很大,您给小女子一次机会吧。”

郑深看了那姑娘纤细得跟干柴似的手腕,直摇头:“赶走,赶走……”

“郑大人,男人哪有咱们姑娘家心细啊!”

“是啊,郑大人,这些男人笨手笨脚的,哪会伺候人啊。郑大人,您就通融通融,让咱们见见陈大人吧,要是陈大人不喜欢咱们,咱们绝无二话。”

“是啊,郑大人,小女子还可以不要工钱,只要管小女子一口饭就成。”

……

郑深被吵得头痛,举手示意她们安静:“好,本官就给你们一次机会。谁能将地上的沙袋扛起来,从左边走到右边,我就录用你们,不然都退下吧。”

地上那个麻袋非常大,里面装了一百多斤的沙子。

别说女子了,就是瘦弱一些的男子都扛不动。

姑娘们面面相觑,脸涨得通红,不甘心,又自知扛不起沙袋。

有几个稍微胖一些,在家里也经常干活的姑娘不死心,站出来抓起沙袋的一角打算将袋子提起来,可沙子实在是太沉了,她憋得脸都红了,袋子仍纹丝不动,惹得看热闹的百姓哈哈大笑。

那姑娘羞红着脸丢下沙袋赶紧跑了。

有了她这个前车之鉴,其他姑娘也不敢上去丢这个人了。

总算是消停了。

郑深这才说道:“现在正式开始,扛不起麻袋的自动淘汰。扛起的站到左边去等着。”

一个买奴仆的事硬是弄成了竞争上岗。

***

柯九把这事当笑话讲给陈云州听:“大人,如今您在咱们县可受欢迎了。不少小姑娘不要钱都想给您当丫鬟,求着郑大人买了她们。郑大人不肯,她们可失望了,听说有些还捂住脸哭了起来……”

“怎么,你也很失望?”陈云州放下毛笔,挑眉看着柯九。

柯九连忙止了笑,赶紧摇头:“没,没,都是大刘说给小的听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小子卖大刘倒是卖得挺快。

但上司的乐子是那么好看的吗?陈云州指了指外头灿烂的阳光:“出去,围绕着县衙跑十圈。”

啊?

柯九的脸苦了下来:“大人,这……能不能换个,让小的……”

“二十圈。”陈云州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柯九不敢再讲条件:“是,大人,小的这就去跑。”

说完蹬蹬蹬地跑了出去,围绕着县衙跑了起来。

很快就引得一群衙役和百姓围观,还有相熟地问:“九哥,怎么回事?你不在大人跟前伺候,怎么出来跑步啊。”

柯九好面子,不好意思说自己多嘴被罚了,拍着胸口说:“大人在忙,不要我在旁边伺候,我出来锻炼身体呢……”

还没说完他眼睛就瞟到陈云州出来了,赶紧闭上嘴,可怜巴巴地瞅着陈云州,指望着陈云州能够放他一马。

陈云州好笑地看着吹牛皮的柯九,赞许地说:“锻炼身体很不错,继续!”

柯九低下头,很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大人的私事也是你能说的吗?完了,今天这脸是丢定了。

就在他沮丧不已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谄媚的声音。

“小的见过陈大人。”

柯九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家伙竟然是冉奎他们几个。

这几个人跑来衙门干什么?还有,他们后面带两个漂亮姑娘是几个意思?

柯九放慢了脚步,边跑步边看八卦,总感觉又有人要遭殃了。

陈云州看着突然从人群后面冒出来的冉奎,不咸不淡地问:“有事?”

冉奎讨好地说:“陈大人,那个,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陈云州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能,有话就在衙门口说。”

冉奎瞄了一眼周遭看热闹的百姓,很不情愿,甚至想一走了之,但想起最近这段时间过的日子,他又按下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自从梁员外那厮捐了三千石粮给官府后,这些老百姓领到了种子,再也不惧他们,他们的日子就难过了起来。

早上起来,家门口经常被人丢了臭鸡蛋、烂菜叶子、死老鼠这类恶心死人的玩意儿。

而且他们家的人一旦出门,总是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背人当面骂黑心肝,昧良心的。

他们四家的名声一落千丈,成为远近闻名的奸商。就连他的儿子在私塾念书也被其他小孩孤立,指着鼻子骂小奸商,冉奎气不过派了管家去找那私塾先生理论,以往对他和和气气谄媚得紧的私塾先生竟退了他交的束脩,让管家把他儿子领了回来。

冉奎气得心肝都痛。

儿子过后又是他老娘。

冉老太太现在出门,那些老姐妹都嘲笑她,指着她的背脊骨骂她没教好儿子。冉老太太回家后跪在祠堂前不起来,饭不吃,水也不喝,可急煞了冉奎。

冉奎这人除了是个贪财抠门的铁公鸡,还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见老娘这副不吃不喝的样子,很是难受,也意识到这事不解决他们全家都要天天被人戳脊梁骨。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了梁员外的狡猾。

当初梁员外跟他们一起狼狈为奸,坏事没少干,但梁员外聪明地用三千石粮食扭转了自己口碑。如今大家提起他都是“知错能改”、“大善人”梁员外,哪像他们人人喊打。

解铃还须系铃人,苦不堪言的四家人凑在一起合计,他们还是得学梁员外才行,认错赔礼道歉再送东西,摆出知错的态度。

现在全城百姓对官府极为信服,只要陈云州表示原谅了他们,很多百姓就不会追究了。而且梁员外捐了三千石粮食,就记了名,上了修路的善人名单,他们捐点钱也应该能上,到时候就能扭转口碑了。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哪知道陈云州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给面子。

冉奎心里不爽,可形势比人强,他忍着脾气,拱手伏低做小的样子:“陈大人,对不起,小人利益熏心,伙同梁员外几人让粮价大涨,差点耽误了庐阳的春耕,幸得大人英明神武,不然小的就要酿成大祸,成为这庐阳的罪人了。如今小人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请大人原谅小的吧。”

“是啊,陈大人,我们都知道错了,求求您原谅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其他三人也跟着道歉。

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但陈云州挑眉:“这事你们对不起的是庐阳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你们差点逼死的也是他们。跟我说道歉做什么?”

冉奎根本没把这话当一回事,只觉得是陈云州的托词。

他弓着腰点头:“是,是,是,大人说得是,都是小人的错。为了表达小人的歉意,我们准备了点东西,作为补偿。”

说着冉奎冲身后那两个漂亮的姑娘使用了一记眼色。

两个漂亮姑娘立即捧着匣子上前,羞答答地福深说:“小女子见过大人。”

声音妩媚,像是带着钩子一样,有些定力差的,望着这两漂亮姑娘都看直了眼。

陈云州冷笑,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人想给他送女人,他看起像是色中饿鬼吗?

陈云州目光略过两名女子妩媚的眼神,落到她们手里捧的盒子上,盒子是深红色的,上面绘制着一圈复杂的暗纹,看起来很名贵的样子。

冉奎见陈云州盯着盒子,连忙说:“大人请笑纳!”

陈云州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这是送给本官的还是送给全县百姓,又或是送给衙门的?”

冉奎心说这有区别吗?

但见陈云州盯着他不放,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当然是孝敬大人您的。大人若是不满意尽管开口,以前都是小人的不是。”

陈云州点头,上前,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拨开盒子,里面金光灿灿,一块块金元宝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刺得人眼花。

“大手笔啊!”陈云州意味深长地看了冉奎一眼。

冉奎脸上陪着笑:“大人满意就好。”

陈云州微抬下巴,眼神斜飘飘地落在两女捧着匣子的手上:“她们呢?”

冉奎自以为领会了陈云州的深意,连忙讨好地笑着说:“听说大人身边没个伺候的可心人,我这两名义女做得一手针线活,做饭也是极好,大人事务繁忙,有她们给大人洒扫做饭,也可解了大人后顾之忧。”

呸,不正经的老东西!

陈云州含笑点头,又问:“那可有卖身契?”

冉奎连忙从怀里掏了出来:“有的,有的……”

陈云州看了一眼,没有接,任凭冉奎递来的两张卖身契落到地上。

冉奎很惊讶,摸不清陈云州的想法,赶紧弯腰将卖身契捡了起来:“大人,您若是不满意……”

“冉奎四人公然在衙门外行贿本官,来人,给我狠狠地打!”陈云州冷冷地开了口。

冉奎震惊不已,不明白刚才还好说话的陈云州为何会突然变脸。

他连忙喊道:“陈大人,陈大人,误会,这都是误会,有事咱们好好商量……”

衙役们早看冉奎几个不顺眼,今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还公然贿赂大人,这不是讨打吗?当即就上去将他们四人按到了地上。

冉奎四人狼狈地趴在地上,直到这时候才明白陈云州刚才是糊弄他们。钓鱼执法,肯定是的,刚才他就不该说是送给陈云州的,更不该将两个女人也送给他。陈云州肯定是故意引诱他说出这些话的。

啪啪啪……

板子一声又一声地落下。

冉奎四人养尊处优惯了,何时受过这种罪,一个个都受不了,哭爹喊娘的,眼泪鼻涕全出来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啊……”

四周围观的百姓看到他们的鬼哭狼嚎,一个个拍手称快。

“打得好,奸商。我姐姐一家就是大前年借了他们的高利贷,还不上,被卖到了窑子里!”

“陈大人英明,陈大人以后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

伴随着百姓的唾骂,冉奎四人挨完了五十大板,一个个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陈员外抹着眼泪:“都怪你们,当初我都说是跟梁员外一样好好的捐粮,哪会挨今天这顿打!”

张员外咆哮:“怨我吗?还不是冉奎这死抠门,舍不得钱,咱们出金子,他就弄来两个不正经的女人,得罪了陈大人。冉奎你害我!”

……

四人内讧,怒骂起来,纷纷揭老底,给全县百姓增加了不少谈资,四人灰溜溜地在奴仆的搀扶下滚回了家。

***

冉奎被抬了回去,屁股肿得老高,连裤子都不敢穿,只能趴在床上嚎叫。

大夫上了药后,冉老太太在旁边心疼得直抹眼泪:“我的儿啊,谁这么狠心,竟敢打你。跟娘说,娘一定要找他讨个说法。”

“就是那新来的县太爷,他害苦我们了。我给他送钱,他竟打了我一顿板子……啊……”冉奎气得咬牙切齿。

冉老太太轻轻拍着冉奎的背:“别激动,别激动。就是县太爷也不能不讲道理,随便打人吧。不行,娘要去给你讨回这个公道。”

冉奎拉住她:“娘,没用的,现在这庐阳是那姓陈的天下,他说了算。你去找他,小心他将您也给打一顿。您要是去,儿子哪放心啊。”

冉老太太擦了擦眼泪:“那就这么算了吗?你这顿打就白挨了?不行,娘得写信给你表哥,让他帮忙讨回公道。”

冉奎不敢看冉老太太的眼睛。

今天这顿打,他挨得说冤也冤,说不冤也不冤。

陈云州打他师出有名,找人也没太大用。

冉奎眼睛眯了起来,强忍着痛说:“娘,别急,表哥是个大忙人,咱不能只叫他帮忙,什么好处都不给。”

冉老太太不满:“自家人受了欺负,还要什么好处。”

冉奎扯了扯嘴角:“娘,表哥仁义,咱也不能让表哥白忙活一场。陈云州他们买人还在百草坡建什么房子,这里面有猫腻,儿子派人打听过了,好像是他们在百草坡做了某个玩意儿,跟夏喜民达成了交易。咱们先跟表哥去封信,看他有没有兴趣,若是有,咱们就帮他把这玩意儿搞到手,也算是报了姓陈的今天打我这顿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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